一个妇人衣衫褴褛，头上还插着一根草标，这也代表着她已然家破人亡，只能想着能不能卖了自己求一条活路。
“什么宁钱新钱的，现在只有一种钱！”
“既然你没钱，白吃人家饭，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么？”
一个大肚便便的官员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七八个衣着锦服的随从。
若是陆潜在此，定然能认出来，这官员赫然是林天养。
昔日里还算俊朗的五官，此刻完全被肥肉挤到了一起。
“可……可这也是……”
那妇人脸色惨白，背着的孩子也跟着哭泣了起来，凄凉之感逐渐蔓延到每一个人的心中。
“是，这也是你们之前挣的钱。”
“但新朝已立，没有因为这个将你们捉起来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你与其在这里和我争辩，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自己卖出去，也好养活孩子嘛！”
“行了行了，本官还有要事，没时间和你这疯婆子理论！”
林天养冷笑了一声，也就是试炼，这若是放在外面，自己随手一剑便可直接斩了，哪里还会罗里吧嗦这么多？
林天养走了，走的时候城中无数势力相送，甚至不惜争相取出金银宝物相赠，和后面一众衣不蔽体之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后面的妇人哭破了音，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和身后孩子的啼哭宛如一曲殇歌。
王朝更替，世道轮回。
有些人丝毫不受影响，有些人却只能被大势倾轧。
这是他们的错吗？
如果不是，又是谁的错呢？
“她是城南巷口李哥的媳妇，刚刚过门没多久。”
“我还记得，李嫂子之前还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之后，跟着李哥一起来到了城南巷，用仅剩的一些钱财安了家。”
“李哥平日里帮人搬货，李嫂子在家带孩子，做些浆洗衣服、缝缝补补的活计，日子还算红火。”
“后来宁国打进来，李哥为了护着李嫂子，死无全尸。”
陆潜站在人群之后，透着中间的缝隙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谁说着。
两位老者沉默了。
这里面虽然只是试炼所演绎出来的虚影，可这一刻，却无比的真实。
陆潜身后的一位少女也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听着陆潜说着。
“李嫂子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读过两年私塾，可现在……”
看着妇人跪在地上痛哭着，陆潜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旧钱、宁钱、新钱……”
“咋不能用了呢？这可是俺儿为了抵抗宁国，战死的抚恤钱啊……”
“为啥不能用了……”
李嫂子旁边，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跪在地上，一枚一枚捡起数着刚刚被林天养打散的铜钱，嘴中还喃喃自语着。
“那个，是刘婆婆，她儿子战死了。”
“抚恤不高，可省着些，也勉强够她一人终老。”
“旧钱、宁钱、新钱，呵呵，短短几年里，换了三种钱！”
陆潜的拳头紧紧攥住，指甲嵌进肉里，流出一滴滴滚烫的血液。
世上只有一个李嫂子和刘婆婆。
世上永远有李嫂子和刘婆婆！
“我原本以为，那什么狗屁的新帝即位，世道便会好起来。”
“我原本以为，我激流勇退，不争权夺利，他们就会满足。”
“我原本以为……”
陆潜的拳头又慢慢松开，声音也开始平静下来，目光灼灼望着王都中央的皇城。
哭喊还在继续着，陆潜的身影却已经离开。
第二天，都城无数势力齐齐报官，声称家中失窃。
月后，一座名为鉴宝楼的势力拔地而起，那些势力的目光纷纷聚集在这里，但他们并没有证据，甚至还被林天养鞭笞了一顿。
只因为他家后院之中，堆满了来自鉴宝楼的箱子。
而鉴宝楼的业务除了售卖以外，也发布一些长期与散结的工作，因为价格不算很高，所以大多都是一些穷苦之人接下，钱不多，却足够养家糊口。
很快，鉴宝楼的势力越来越大，盘根错节，甚至隐隐有掌控都城财富的趋势。
在某个清晨，有人发现都城之中出现了东西南北四座鉴宝楼的分楼。
不同于总楼的富丽堂皇，这分楼显得极为寒酸。
牌匾上写着六个大字。
鉴宝楼基金会。
这四座分楼并不赚钱，甚至每日往外撒钱，除了免费赡养城中孤寡以外，还兴办了不少私塾。
“好小子，和光同尘的道理让他玩了个明明白白！”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小子是义利双收啊！”
“这无数张嘴下，哪怕是那位新帝都得忌惮三分！”
丹无涯和阵无极二人都懵了，原以为陆潜会一蹶不振，没想到最后居然给了他们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从无到有，他们清楚看到了陆潜走的每一步，每一个手段，堪称无懈可击！
“不够！还不够！”
“这只不过是短暂的繁荣，权力之下，所有的名利都是过眼云烟，昙花一现。”
“他若想改变，唯有再反！可是这里的人，是否还能再承受一次王朝更迭？”
阵无极皱了皱眉头，这一切看似繁荣，但只不过是用绚烂遮掩住了下面的腐朽，仍然逃不过最后的命运。
“有情况！看看这小子怎么做？”
下面，因为天灾人祸，不少人已经没了存粮，家中那些所谓的旧钱宁钱又不能买粮食，只能来到鉴宝楼搭的粥棚里。
只不过来的人大多都是一些没了男人，或者一些老幼病残，那些还有一丝力气的男人选择了接鉴宝楼发布的一些活计。
而此刻，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壮年男人正大大咧咧坐在粥棚旁边的小座上，哼着小曲，脚下是打翻的稀粥。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给你盛了粥，你又嫌粥太稀，你知道多少人想喝这稀粥都喝不上么？”
负责盛粥的是一个鉴宝楼的小伙计，正满腔怒火地等着眼前的男人。
“咋，你们鉴宝楼施粥，那就得让人吃好吃饱！”
“给我上酒来，再来一碗白米饭，一斤牛肉，我吃好了自然会给你们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