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武林盟主江桐的独子江山固又像往常一样,穿起夜行衣,带上几个恶仆开始行动了。
白日里,他早就从恶仆们口中得知,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住进了本城的顺安客栈。
几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来到客栈后便分头行动,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客栈里的人就都被熏香熏倒了。
江山固一阵阴笑过后,一脚踢开一间客房的门,大摇大摆地进了客房。烛光亮起,一个躺在床上的睡美人便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一把掀起盖在女子身上的被子正欲行禽兽之事,突然,女子“啊”的一声醒了过来,惊恐地瞪大双眼。
江山固眼睛瞪得比她还大,他做梦也想不到,被中的女子颈部以下竟是几根正在四处乱动的枯骨。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他刚想拔腿逃走,突然一阵阴风吹灭了蜡烛,他的身体先是僵在原地,继而又不由自主后退几步倒在了床上……
守在门外的几个恶仆久久不见主人出来,便忍不住大胆地催问几句,连喊数声仍然无人回答后,他们就一窝蜂似的冲进客房。烛光又一次亮起,恶仆们看到江山固正与女子并排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恶仆们刚想唤醒江山固催他离开,突然女子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她的头竟离奇地飞了起来,然后就破窗而出飞走了。
恶仆们急忙掀开被子一看,江山固的脖子下面只剩下一堆还沾着血迹的枯骨,且这些已断折了的骨头还被拼成了两个大字——鬼侠。
当江桐得知是鬼侠杀了自己的独子后,不禁想起一件亲历的往事。
十几年前,江湖上有个自称鬼侠的少年曾令无数武林中的恶人闻风丧胆。后来,包括江桐在内的一些恶人便设下圈套合力将鬼侠捉住后囚禁起来,为永除后患,众恶人便仿效官府择了个日子决定对鬼侠实施斩刑。
行刑那天,刽子手一刀下去,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怪事发生了,鬼侠的头被砍下后没有落地,在绕着法场转了一圈后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此事过了五年,江湖上便有多个恶人被一颗四处乱飞的人头所杀。据目击者称,此头正是鬼侠的人头,令人称奇的是,此头不但可在空中做出各种表情,还能与人对话……
已愤怒到极点的江桐也来不及多想,马上下令召开武林大会,商讨捉拿鬼侠一事。武林中人齐聚一堂,面面相觑却谁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江桐一怒之下,便下令要把两个点名后还是出不了主意的人拉出去斩了。
就在此时,突然铁掌派掌门洪孝站起来说:“盟主,且慢动手,依在下愚见,要想给少盟主报仇,除了重金悬赏善于降妖捉鬼的法师外,也别无他法!”
江桐点了点头,一挥手,命人放了那两个已被捆起来的人:“好!就按洪掌门说的办,我一定要让鬼侠魂飞魄散,替我儿报仇。”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一连数天过去,赏金一涨再涨,竟无人敢揭榜。更令他恼火的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梅仓也被神出鬼没的鬼侠杀了。
这天,就在江桐急得坐立不安时,突然门人来报,有人揭榜。
等到他亲眼见到法师那一刻,不禁对所谓的法师大失所望——那不过是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还疯疯癫癫的老婆子。
江桐叹了口气,取出些碎银子就命人将疯婆子赶走。
疯婆子接过银钱随手一扔,突然正色说:“修道之人看重的岂是黄白之物?”说罢此话,她就头也不回地朝着一面墙奔去。冲到墙前,由于用力过猛,竟被撞得跌倒在地。
在一片哄笑声中,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突然取出一枝笔在墙上画了扇门。
一阵烟雾腾起又散尽后,人们就听到她在墙外疯言疯语。
江桐这才知道是遇上了高人,忙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外一揖到地,把疯婆子请了回来。
疯婆子落座后仍然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江桐耐着性子又忍了半天,总算等到疯婆子彻底清醒了。
疯婆子掐指一算,说:“今晚,那个死鬼要到铜剑庄去取马庄主的性命。”说完便起身跑了。
当江桐率众跟着疯婆子快马加鞭赶到铜剑庄,远远地他们就听到了从庄里传来的哭喊声。众人进到庄里,马夫人一见江桐的面,便哭着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马庄主是个嗜酒如命之人,每天不喝上几口酒就睡不踏实。当天夜里,他半夜醒来,又如往常一样来到一张桌前端起一坛酒打算豪饮,突然,一枝毒镖从酒坛里飞出来正中他的咽喉。看到丈夫遇袭,武功也不错的马夫人忙飞身而起朝着坛子就是一脚。让她想不到的是,坛子在地上连滚几下后,竟从里面钻出一颗乱发长须的人头朝空中飞去。就在马夫人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时,屋内烛光突然一灭,那颗人头就趁机逃走了……
江桐宽慰了马夫人几句,便来到马庄主尸体旁端详起来,他拔出插在马庄主喉间的毒镖一看,那枝镖竟是马庄主擅用的五毒夺魂镖。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马庄主的尸体,转过身来用询问的目光瞅着还在说着疯话的疯婆子。
疯婆子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懂的话,突然一下子又清醒过来,吩咐江桐:“江盟主,快去备个孔明灯,我要查查那个死鬼的老巢到底在哪里。”
江桐忙命人做好一盏孔明灯递到她手上,她取出一张符咒粘在灯上后,就在地上照了起来,照了半天,她对众人说:“看来,那个死鬼就是从这里使用土遁逃走的。”
众人跟着她来到庄外的一片荒地上,疯婆子放飞孔明灯,手指天空:“我的儿,快去帮娘找到那个死鬼的藏身所在。”
有些人听到疯婆子把灯唤作儿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个年老的庄丁却厉声呵斥那些人:“法师说得不错,因有守庄重责在身,出事前后我一直守在这里。就在一个时辰前,我曾亲眼见到那颗鬼头是从这里腾起一阵烟雾后飞到天上去的。”
有几个庄丁点头称是,证明老庄丁所言非虚。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疯婆子又一次出人意料地发起疯来。
心急如焚的江桐整整等了一天一夜,疯婆子总算又清醒过来。
她又掐指算了半天,这才对江桐说:“盟主,我已找到死鬼的老巢,只是死鬼修行多年,法力高强,仅凭我一人之力难以降服他。”
江桐忙赔笑说:“法师,想要帮手还不容易,我这就吩咐下去,让武林中人都跟随你去捉鬼。”
疯婆子犹豫半天,叹了口气:“死鬼鼻子很灵,带的人多,恐怕会把他惊走,有一力大可伏虎的人随我前去,足矣!”
烟花三月,空中突然飘来一只双童风筝。县令许知章见过风筝后不久,就获悉乡绅李闻天暴毙家中,难道这是一只——
风筝盗命
烟花三月,正是踏青赏鸢的好时节。这日,周安县令许知章和师爷白先文难得有空,也来到了郊外。站在半山腰,但见各种各样的风筝在高空飞舞,争奇斗艳。
正午时分,两人正要回县衙,西南方向突然飞来一只奇异的风筝。风筝借着高空的大风跑得奇快,不过一眨眼工夫,已经掠过人们的视线。白师爷诧异,尽管时间短,可他却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只双童风筝!童男童女各捧发财树、金元宝,所以这风筝又有别名——“盗命”!据野史记载,风筝中的双童是送葬童,而风筝背面会有某人的生辰八字。风筝落于谁家,谁家合上八字的人就会死于非命。这是极为不祥的预兆!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绝不会放出这样的风筝。
在郊外小饭馆吃过简单饭食,两人慢慢悠悠打马回城。刚到城门口,却有衙役骑马来报,说乡绅李闻天半个时辰前暴毙,其子李午绅将父亲两年前纳的小妾捆进县衙,说是她杀死了父亲。
许县令和师爷白先文不禁对望一眼,然后快马加鞭,直奔李宅。李宅门前已经挂起白布,李午绅披麻戴孝叩头迎接,痛哭流涕着将事情经过道来。
这李闻天在周安城也算有名的生意人,曾先后娶过四房妻妾。可惜,他阳气过盛,几个妻子竟没有一个能守过三年的。本来,李闻天留连烟花,不想再娶。想不到,两年前他突然看中一个戏班的青衣,自此茶饭不思。最终,他还是花大价钱将她从戏班赎了出来。戏子名为春燕,按理说嫁进大户人家应该心满意足,安分守己,想不到她几个月前竟然和一个家仆私通。李闻天得知后大怒,要将她乱棍打死,春燕苦苦哀求,这才留下性命。想不到,今天中午,春燕侍候李闻天入睡不久,李闻天即暴毙。“这整个家宅之中,能有谁对父亲怀恨在心?一定是春燕!”李午绅咬牙切齿地说。
听罢这番话,许县令不置可否。他走到灵床前,有仆人小心掀开李闻天脸上的白布,许知章见其面色安详,并无痛苦状。只是,他感觉有些奇怪,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仔细回想,却不曾记得。再查看身体其他部位,并未有伤。许县令扭头看师爷,白师爷早绕到灵床的另一侧,正察看李闻天后脑上的一个紅包。紅包虽然只有绿豆粒大小,中间部位却微微泛起一层黑。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跑了进来,进门便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许县令皱眉,李午绅大声喝斥:“刘管家,许大人在此!”
男人停住悲声,抬头看许县令。李午绅忙介绍,说他是府中的管家,姓刘。他跟了父亲十多年,感情十分深厚。这次,刘管家前往江南贩运茶叶,刚刚回到家。刘管家向县令施了礼,站一旁不住地垂泪。许县令正要问话,窗外却传来一阵喧哗声。扭过头看,只见院中两个仆人正借着梯子要攀上高大的桂树。令人惊讶的是,树上竟然悬挂着一只双童风筝!
“双童盗命?难道确有其事?”白师爷喃喃自语。许县令疑惑地看他。白师爷并未多言,而是快步出门,拿过仆人刚刚取下的风筝。风筝是普通的绸布,上面的童男童女栩栩如生。而风筝的背面,用黑笔写着生辰八字。白师爷拿着风筝来到客厅,对许县令低语了几句。许县令脸色顿时变了,他将风筝递到李午绅的跟前,问上面的生辰八字可是他父亲的。
李午绅惊愕地接过风筝,仔细看过,说:“这,这不是父亲的生辰,而是我的!”
白师爷愕然。盗命风筝上写的是李午绅的八字,为何死的却是李闻天?
内宅疑云
回县衙的路上,白师爷问许县令:“几年前李午绅曾在衙门做过捕快,与鸡鸣狗盗之徒结怨甚深,会不会是有人报复?”许县令没有说话,而是令白师爷马上去查“盗命风筝”,最好找到会扎这风筝的匠人,仔细探究。白师爷领命而去。
许县令进到衙门,让人把李闻天的小妾春燕带到堂上。春燕矢口否认毒杀李闻天,说那天上午她和丫头一起采集迎春花瓣准备做香囊,直到中午都没见到老爷,又如何杀得了他?李午绅对自己有成见,早想让父亲休掉她,老爷一死,她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许县令边听边仔细端详春燕,发现她虽出身戏子,可眉清目朗,五官端正,说话不卑不亢,倒有几分风骨。这样的女子,会与仆人私通?再问此事,春燕果然连声叫屈,说是有人嫁祸于她,绝无此事。
“谁会嫁祸于你?”许县令问。
“你找到那个家仆,一问便知。”春燕气愤地答道。
许县令心里明白,这恐怕还和李午绅有关。春燕只是不好说明罢了。当下,他又问春燕是否有人与李闻天结仇,春燕说生意场上尔虞我诈,不与人结仇怎么可能赚钱?况且,这些年李闻天的生意越做越大,得罪人在所难免。但至于谁想置他于死地,她却想不出。平时,她从不过问李闻天的生意。
许县令微微点头,令人将春燕押至后院看管,还特别拨了女牢官照看春燕,不许为难。吃过晚饭,许县令叫人将十几年前的陈年案卷搬出来查阅。
这一晚,许县令在书房看到黎明,将案卷几乎翻遍,却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揉揉太阳穴,他在屋中来回踱步。
吃过早饭,有衙役进来禀报,已经彻底调查过刘管家。此人本是一个穷困书生,七年前被李闻天收留,看管账目,对李闻天可谓忠心耿耿。这几年,他一心一意帮着李闻天打理生意。就在他去江南之前,李闻天还为他送行。刘管家说李闻天的确在生意场上结下不少仇家,可也没到闹出人命的地步。
“别的呢?”许县令皱着眉问。
“另外还找到了与那个小妾私通的家仆。他一口咬定是小妾勾引他,还说,小妾嫌李闻天老迈,暗示他进自己房间。想不到,他壮着胆子进门之后却被人撞到,小妾竟连声叫喊,说他非礼自己。以至他被打了十几棍,逐出李宅。”衙役接着说。
许县令心头一凛,挥手叫衙役下去,心中暗自思忖,两个人中,是谁在说谎呢?黄昏时分,外出查访的白师爷回来了。他特意去了风筝飞来的西南方,有个意外的发现。往西南走十几里是鲁家镇,镇里恰好有个大户人家做寿,请了青衣戏班连唱七天大戏。那个青衣戏班,正是春燕呆过的班子!许县令眼前一亮,这么说来,盗命风筝与戏班有关?也就是说,与春燕有关?从李午绅的言辞间,可察觉春燕与他不睦。会不会是春燕早对李午绅怀恨在心,所以才联手戏班的人加害于他?却不成想,风筝没要了李午绅的命,却害死了李闻天。
我们小时候都听过一个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呢?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呢?从前有座山……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故事,在深山老林里的破庙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和尚面对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和尚重复一个没有尽头的故事,直到死的那天也没有把故事讲完。
对于人来说,看不到尽头就是一种绝望。
我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就让我害怕了很多年。
我害怕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在我住的长寿镇南面就有一座小山,小山顶上也有一座破庙。小的时候,我总觉得那老和尚和小和尚就住在里面。
那时候,很多小孩子都喜欢去那座破庙里玩,但大人们总是勒令禁止,说那里面有妖怪。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是因为那座破庙年代已久,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所以大人们才用妖怪来吓唬小孩,不让小孩去玩。
二十年后,我二十七岁,那座破庙依然矗立在山顶上。
二十七岁的我依然对它充满了恐惧……
一关老四杀人
长寿镇的中心,有一家卖肉的店,名字叫“关老四猪肉店”。店主姓关,在家排行老四。
关老四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屠夫,一米八几的个头儿,一身赘肉,满脸疙瘩。
关老四是长寿镇最令人害怕的人。他经常拿着一把锋利的大刀,站在路边剁肉。咣当咣当,咣当咣当,肉星子四处乱飞,就连买肉的人都躲在几米之外。
关老四还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人,最爱和别人打架。他手段凶狠,毫不留情,经常把别人打得满地找牙。
这天半夜,关老四和另外一个人从店里出来,走路东倒西歪,好像喝了酒。和关老四一起的那个人还提着一个旅行包,沉甸甸的。
他们一边往前走一边称兄道弟地说着酒话,脚步踉跄,口齿不清!
走了大概两百米,突然有一点白光晃了一下。关老四从身后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他猛地把那人按在地上,一只手堵住那人的嘴,一只手拿着剔骨刀,朝那人的胸膛猛刺几刀。
那人只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就不动了!
关老四站在一旁,看着那个死人,就像在看刚刚被杀掉的一头猪。
之后,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周围没人,便扛着尸体,提着那人的旅行包,朝长寿镇南面的小山上走去。
破庙依旧荒凉。
关老四扛着尸体来到破庙背后,放下尸体和旅行包,然后用他那双硕大的手开始挖坑。他的体力果然了得,不一会儿就挖了一个很大的坑。
关老四把那具尸体和旅行包推进坑里,用土埋上。他又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后,悄悄下了山。
二赵大贵失踪
被关老四杀死的人名叫赵大贵。
赵大贵以前和关老四一样都是卖猪肉的。后来,他进城打工,发了点小财,挣了二十万块钱。
赵大贵把钱放进旅行包里,提着来找关老四。因为赵大贵出去打工前,关老四讽刺过他。
“你到了城里以后恐怕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还说挣钱?还是老老实实地卖猪肉吧……”
关老四的话像针一样刺在赵大贵的心上,所以这次,赵大贵是存心打算在他面前炫一下富。
见到关老四后,赵大贵得意洋洋地把旅行包打开,露出里面一沓一沓的钞票。他还拿出了一沓,在眼前翻了翻,阴阳怪气地说:“一沓一万,一共二十沓。唉!其实钱多了也没啥意思,都不知道怎么花!”
赵大贵炫了富后,打算离开。关老四极力挽留,说兄弟两人好久没见了,晚上喝两杯。也许这时,关老四已经动了杀机。
杀死了赵大贵,把尸体和钱埋在山上的破庙后,关老四晚上回到家里却怎么也睡不着。虽然他膀大腰圆,杀过的猪牛羊不计其数,但这次杀的毕竟是人,难免有些心慌。他打算等过一段时间再把钱取回来。
那天晚上关老四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赵大贵从土里爬了出来,眼睛鼻子嘴里全是泥土,提着旅行包离开了埋他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老婆和孩子还睡着,关老四就起了床,出门直奔南山上的破庙。他不放心,想看看赵大贵的尸体有没有埋好。
上了山,来到那座破庙后面,关老四只看了一眼,头皮就麻了:那个坑被挖开了,赵大贵的尸体和旅行包都不见了。关老四瘫坐在地上,难道赵大贵真的和他梦见的一样,自己爬出了坑,提着旅行包走了?
回到镇上,关老四心情郁闷至极,他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一只羊身上。
关老四每次杀牲畜都是在大街上,还会引来很多人的围观。人们喜欢看关于死亡的一切,例如葬礼、执行死刑、车祸等等。人们对死亡总是存在着极大的好奇心,但谁也不敢亲身体验死亡。于是关老四每次屠杀的过程都好像是一场精彩的表演,让长寿镇的人百看不厌。
关老四把这只羊的四蹄分别绑在木架上,用一把尖刀插入羊的喉咙,羊血便像泉水一样汩汩往外冒。羊没有立即死掉,而是不停地挣扎着,围观的人们便津津有味地欣赏这一幕。
羊彻底断气后,关老四才挥着一把剔骨刀给羊开肠破肚。很明显,关老四今天非常急躁。他眼睛爆红,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上,但刀子根本吃不准部位。
他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感到愧疚,还是在为赵大贵的失踪感到不安?
三第一封信
半个月后,晚上。
关老四的儿子放学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爸爸,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这简直是天大奇闻!关老四不识字,从来没有人给他写过信。
关老四也感到很奇怪,他打开信封,里面的信纸上写着两行字。他让儿子给他念念。
儿子念道:“老四,你可真不够意思!这么多年的哥们儿了,你竟然害我,还把我埋在土里。赵大贵。”
关老四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把信从儿子手里夺过来撕得粉碎,把碎片全部扔到了炉子里。
关老四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努力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的确在赵大贵的胸口刺了几刀,被刺的人的确是赵大贵,他也的确扛着赵大贵的尸体上了山,挖了很深的坑,把他埋了。想来想去,他最后断定,一定是赵大贵变成了鬼,回来找他复仇了,这是惟一的可能性。
关老四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他不会想到有第二种可能性,比如,是不是他当晚并没有把赵大贵杀死,赵大贵奋力从土里钻出来后,自己去了医院。半个月后伤愈,给他写了这封信。
这阵子,关老四发现赵大贵似乎一直潜伏在他周围。
那是一天早上,天色还没有全亮,街上只有零星的人。
他正在摆放肉摊的时候,看到远处有一个人,低着头一动不动。他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又觉得那人很眼熟。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上衣,一条蓝色牛仔裤,一双白色的旅游鞋──老天!这是赵大贵死的那天穿的衣服。当时赵大贵还在他面前炫耀,说这是在城里买的名牌,叫什么──耐克。
那人一直低着头,两条胳膊耷拉着。
那人又缓缓地抬起一条胳膊,伸出一根手指。
关老四和那人之间并没有人,关老四身后也没有人。那人很明显就是在指着关老四。
关老四汗毛竖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想看清楚那人的脸,但那人始终低着头。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躯,开始朝南面挪动。他整个人身上好像没有一处关节,全身就这么僵直着,一步,两步,三步……他走得很慢,还时不时缓慢地摇晃着他那始终低着的头。
在一个拐角处,那人消失了。
关老四这才反应过来,提了一把刀子朝那人消失的方向跑去。但当他跑到拐角处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关老四的冷汗瞬间淌了下来:以那人刚才行走的速度来看,绝对不会消失得这么快。
四第二封信
关老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他也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鬼。他不知道医学上有“假死”这一说,也不知道像美国这样发达的国家,竟然也有三分之一的公民相信鬼魂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