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柔嘉在湖泊呆了整整半月,期间除了刚来时的怪诞场景外,无事发生,李柔嘉有感于此地的安详平静,干脆夜晚也宿在这里,白日摘药,晚间就在湖泊灵气聚集的中心冥想。
她如今不能修炼,但心境多有突破,尤其是明道崖的灵气格外精纯,经过湖泊连续半日的冥想后,她如今道心已有臻明之意,只待新的功法到来,助她加持境界。
至于草药,她贵精不贵多,只选与她有益之物,靠着道藏的指引,倒也摘满了半个包袱。
再过一日便是昆莱的开启之日,李柔嘉不能继续呆在问林了,不过这个地方确实殊为巧妙,灵气丰沛又无人打扰,很适合突破瓶颈,若非那日的男子让她心有余悸,她都打算以后把这里作为一个躲避修养的所在。
她来时颇费了些时辰,离开的时候却极为顺利。
等她时隔多日再次来到溪岸时,这里依旧聚集了不少人,只是和上次轻松中带着警惕的气氛不同,如今场地上几乎人人脸上都挂着忧虑之色,弥漫起低迷之意。
而随着李柔嘉走进人群围聚的中央,连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
那日被训斥踢到的妖族少年躺在一张狼皮地毯上,他紧紧闭着眼,呼吸微不可闻。
胸口处插着一把豁口极深的宽斧,尽管敷了无数灵药,伤口附近也包扎了起来,但血水依旧止不住的往外流,斧子插着的地方被捅开了一道口子,里面被拉扯的肠子清晰可见。
虽然伤势严重,但明道崖受伤并不是什么惊讶的事情,真正让李柔嘉改色的,是一枚攥在少年手里的海螺,那海螺灰白而无关,丝毫不复刚入手时的斑斓多彩,分明是已经使用过的样子。
跪坐在他身边的,是那位自称他兄弟的魁梧妖族,他脸色和少年一样惨白,凑近了听见他嘴里喃喃道,“为什么,只是受伤了而已,离开了就好了,回家就没事了,以前都是这样的呀,怎么会离开不了呢......”
这番悲痛的发言,令在场人都心有唏嘘,但更多的,却实惊恐不安。
毕竟兔死狐悲,能进明道崖的,除非是拼死一搏的冒险客,否则多是要买个接引物保全自己的,如果接引物失效了,天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李柔嘉退出了人群,她没有发言,只是站在溪岸边,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开始思索自己该去哪里。
明道崖显然是出了什么她无法预料的变故,但她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李柔嘉原本准备在这里呆上一晚,明日去菩提树下找佛教弟子换些丹药来后便去秘境的所在,但今夜她心里总有些不安,这溪岸如今危险丛生,也是呆不得了。
可,回到瀑布里去,必须先穿过悟林,以她的速度,赶到悟林时已经是深夜,能否顺利找到瀑布都还不好说。
“是你!”
身后传来惊喜的叫声,回头看去,不是绪韶又是谁?
见到故人,本该高兴,但李柔嘉的眼眸却沉了下去。
“咳....绪姑娘,这位便是你说的同道?”
顶着一张平平无奇面容的李明行也有些意外,他语气迟疑了一瞬,但讶异的眼神在李柔嘉身上打了个转后,旋即无事人一样,笑着问了一句。
“没错,就是她!”
绪韶笑得灿烂,遥遥冲着李柔嘉打招呼,
“是我呀!我这几日听说溪岸不安全,特意跑了几趟回来找你,但你都不在,本来想着今晚也找不着呢,谁想我一转头就瞧见你了!”
李柔嘉望着她欢喜的面容,心里有些动容。
尤其是旁边还站着一个隐隐有些愧色的李明行。
前世便如今夜一般,付出一切的至亲骨肉恨不得推她入地狱,以为只是同行一段的陌生人却对她百般惦念。
血缘何等要紧,又何等不要紧。
李柔嘉笑了,也冲绪韶挥了挥手。
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应,绪韶小鹿般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她欢快的跑到了李柔嘉的身边,热情的邀请她一起去菩提树下歇息,
“那里很安全,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紫衣女孩也在那,说起来还是我误会她了,其实她是个好人,是我自己太不当心了,她说明日明道崖有一桩大机缘,问我要不要一起,可我还想着你,要是你能和我一起去就好了!”
“哦,是这样,难为你惦记着我,可既然是桩大机缘,那位紫衣姑娘为何要广而告之呢,一个人独享岂不好吗?”李柔嘉不动声色的问。
绪韶对此倒是没有疑问,“蝴蝶说了,这桩机缘很难得,但也有些危险,她一个人也吃不下来,所以情愿找几位投契的道友一起前去,如果真的有机缘,大家都能受益,若是太危险,我们也能及时撤出来。”
“撤出来,怎么撤出来?”李柔嘉的视线投向那还在汩汩流血的少年,绪韶自然也注意到那变了色的海螺,她面色也跟着变了变,半晌后才期期艾艾的问,
“可是她说得不像假话,何况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位白云府的师兄,一位佛教的弟子呢,你瞧,就是那位送我来的郑师兄,他就是白云府的,为人十分仗义,又是内门弟子,这样的身份人品,何必来骗我一个小女子呢?”
“你可不是小女子。”
李柔嘉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但绪韶显然是没听懂,又急急抱着拳头跟她作揖,“跟我去吧,好姐姐,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姓,可我待你一见如故,倘若你实在不愿我绝不勉强,可我想着你这些时日不在,怕是也在寻找机缘,若是就此错过岂不可惜?”
李柔嘉的思绪模糊了一瞬。
“羡鱼姐姐,这几年全靠你扶持,我才侥幸保住性命,现在魔族退了,我们也能回家过些轻松日子了,只是我还不晓得你是哪里的人,全名又叫什么,我还想着以后时不时去找你出来喝酒聊天呢,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对方痴缠打闹的声音仿佛还在昨日,她亲口许诺,回家后,一定飞鸽传书给她,信中附上自己的性命来处,如果她知道自己是谁还愿意同她相交,她也当扫榻相迎,好茶招待。
可信还没寄出去,她疲惫又欢喜地赶回青莲坞的当夜,就被设下毒计,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牢房,就此陷入绝境。
李柔嘉一生,从不轻易许诺,但她答应的话,从来说到做到。
“我叫李柔嘉,出身青莲坞,你也可以唤我的别号,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