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骗了他，故意要他的命。”
死寂一片的山道上，突然响起一声感慨。
小环站在白面小生身边，朝着深渊的方向静静站立着，不知是祭奠这个未知生便已死的少年强者，还是好奇是谁布下了这一局。
白面小生还是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他转过身，似乎是要向山道另一边走去。
“大人，我有点好奇，以前在清幽谷的时候，你有时候还是会跟我们聊天的，但进了明道崖后，你就几乎不说话了。”
白面小生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半晌后，一只轻柔的手缓慢的搭上了他的肩头。
“我跟随主人的一路上都在想，主人你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刚才我突然就明白了，主人你这么着急解决那位天龙使者，究竟是急着找人，还是主人你，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白面小生终于开口了。
“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他表情有些惋惜，也有些困惑。
小环听到他的话，收起了脸上的感慨，取代而之的，是一抹不甘，一抹愤恨。
她摸着自己的断臂，几乎是用怨毒的语气质问他，“折断一只凤凰的手臂，又囚禁她为奴百年，难道在主人的眼里，竟然是可以放下的？”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即便愤怒若此，她的口吻还是带了一丝尊敬和畏惧，这两百年对她的影响早已深入骨髓。
白面小生惊讶了一瞬，很快就笑了，“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那确实不能放下。”
他说了这句话后，像是有些不舒服一样，轻轻咳嗽了两声。
小环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她脸上流露出近乎欣喜若狂，却又惶恐备至的复杂情绪，最终，一切都化为了一声响彻山崖的凤鸣。
一双明亮的火翼出现在她的背后，将昏暗的山道照亮，为了避免和天龙一样的悲惨遭遇，她当即离开山道，凌空而去。
但男子始终没有向她发动进攻，他像是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一样，咳嗽几声后，就继续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这番无视的动作让她心中涌起不甘，这一刻，她明白了丛龙被激怒的心境。
尖锐而暴戾的凤啸从她唇齿间迸发而出，一道冷血而残酷的气息，向山道上的野草丛里弥漫而去。
她不能再等了，她已经等了两百年，天下岂有为奴两百年的凤凰？！
一根凤羽从她的翅膀上坠落。
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化为了一只金色的箭矢，朝着狂风的中心冲去。
这不是普通的箭矢，是她心血意志的化身，她是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射出了这一箭。
白面小生的眼神依然平静，他专注的看着山道，始终没有抬眼看过天空，那只镇压了丛龙的手再次抬起，又在风中落下。
这次不再是隔空也能镇压索敌的神级道术，他只是简单的将手拍向了箭矢。
一声沉闷的声响。
命运仿佛也被这声响惊动，山道边本以干涸的河流突然焕发了生机，清澈的水汩汩的流淌起来，在拐弯处的石头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箭矢啪的落在了地面，重新变为了一只凤羽。
明亮的表面，沦落为灰扑扑的暗淡无光。
小环脸色惨白，她受到重伤，翅膀无力的挥动着，最终只能嘴角溢血，稳住自己空中的身体。
她这样倔强，终于让男子停下了脚步，他无奈，也有些烦了，
“何必呢，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死。”
小环想起那具清幽谷里沉睡的身体，她有些得意，“你是不会死，可神魂受创，你苏醒的时间，又要更晚了，等你醒过来的时候，我肯定已经恢复了真凤之身，只要我能继承祖辈的传承，你就休想让我再做你的奴婢！”
白面小生之前想过要不要告诉她，他要找的那个人，命盘上显示是他苏醒的关键，只要他能够醒过来，那时她自然可以随时离开，不必再守护在谷中。
而且祖凤的传承，只有他知道在哪里。
但，他现在什么也不准备说了。
不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不能。
将真凤的心血打乱，毁掉她的意志具象，这一拍看似轻描淡写，但对他自己的伤害也是难以想象的。
他的手有些颤抖，瞳孔的颜色也愈发黑沉，而不可控制的是，他唇角也和小环一样，溢出了鲜血。
小环见状心里也不知是喜是悲，但她已经不能回头了。
她催动体内仅剩的真气，将自己的伤势强行止住，随后她不顾伤势，再次发动了极其狂暴的一击。
这也是她的最后一击。
一声长啸，在山道间回荡。
她从空中急急而下，双手化作一张长弓，翅膀化为箭矢，顷刻间，她的双手血肉剥离，只剩下森森白骨，翅膀燃烧起来，徒留一副巨大而坚硬的骨架。
她以骨肉为弓，精魂做箭，发出了决胜的一击。
伴随这一击的发出，上界的一处宫殿内，也传出了一声悠悠的语调。
“上界，不需要皇帝，也不需要主子，大人，魂归虚空吧......”
这花费了不知多少心思布局的阴谋，期间不知多少挑拨离间，声东击西，草灰蛇线的诡计一次次失效又重启，终于在此刻走向了所有人期待的结局。
九重天上无数或明或暗的势力，无数期待或是畏惧的眼神注视下的一击比想像中的更快，快到纵然是清幽谷的主人，也无法完全的避开。
白面小生没有挡住。
他的身躯直接和这一击对上了，明亮的箭矢破胸而入，插在这具凡人的躯体上，溅出一道鲜血。
纵然情况如此紧急，白面小生还是波澜不惊，他手腕一翻，那箭矢便离开了躯体，鲜血尽数溅到了凤凰的面容上，他则飘然向后掠去，他白色的衣衫在狂风中猎猎展开，却依旧清逸如新，不染半点尘埃。
那一口血将凤凰的面容几乎毁去，身躯也连退几丈，呕出一口心头血来。
凤凰吐血，这是将死之兆。
这是小环预料之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