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没有射中。
那支箭矢跟凤鸡擦肩而过，射入了坚硬的土地之中。
但随着这一箭，凤鸡的身形却僵住了。
它的眼神从冷漠变成困惑，再到慌乱，最后变成恐惧。
仿佛那一箭刺入的不是土地，而是它的心脏。
下一刻，伴随着剧烈的响动，土地出现了巨大的龟裂，从那些不断扩张的缝隙里爬出来的，是慌不择路的黑色小虫们，它们数量极多，密密麻麻的朝着上方爬去。
但出于共同的畏惧，它们的方向正好和男人要去的方向相反。
那横亘在男人和虫子之前的，除了凤鸡，还有一支消失的箭。
看似什么也没有射中的箭矢，原来已经将土地射成两截，从东到西，一道绵延几千米的裂缝，给土地留下了极重的阴影。
这彻底震慑了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无论是已有的，还是正在赶来的。
凤鸡庞大的身躯开始颤抖，它被这一箭吓到了。
千年前，它亲眼看见有人也是用这样的一箭，驯服了它曾经的同族，那些高傲，自以为不凡的凤凰们，被迫沦为坐骑。
它和同伴们仓皇而逃，情愿和妖兽们混迹在一起，也不敢再踏足上界。
那一箭远比今天的恐怖和强大，但二者的气息，却同出一源。
他在秘境里称霸多少年，早已忘记了曾在上届的耻辱，那些凤凰如今怎么样，它也懒得去关心。
但，它现在全部回忆起来了。
曾经的逃兵，现在也不会变得有勇气。
于是，这只凤鸡，再次华丽丽的逃跑了，甚至没有留下一声示威的鸡叫。
姬盛不知道，他和背上的少女在面对这片秘境上的危险时，居然选择了相同的办法。
实际上，他们都已经没有战斗的力气了。
他朝着太阳将要落下的方向远去。
被他落在身后的那片湿地里，有一颗藏在无尽沼泽下，裹上厚厚的一层泥浆的白色丹丸，不知何时起，开始向外散发一股浓重到刺鼻的腥味，短短几瞬，腥味便席卷了整片沼泽。
如果是人类修士闻到这股腥味，恐怕已经夺路而逃，但围聚在这里，数千数万的妖兽身影，已经将太阳投进来的光线都堵得昏暗下来。
太阳落下的那一刻，所有垂着头围着兽丹的妖兽们齐齐抬起了头，露出了它们猩红而暴戾的眼。
兽潮，来临了。
......
姬盛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刚刚又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丹药，吞了下去。
微微的暖意从腹中升起，但很快又归于冷寂。
他心里就清楚，他又不行了。
那只听凤羽是吞噬之羽，尤其擅于针对神魂的攻击，偏偏他留在这里的，也只有一具神魂的分身。
那只真凤蠢得很，但这招却挺聪明，估计是那几个老头子给她出的主意。
他望着四周的荒野，那里十分空旷。
原来躲在那里的妖兽们，如今都堆积在他的脚下，密密麻麻的尸体将这一寸的土地全部染红，兽丹让它们终于失去了理智，在黄昏到来的时分，向不速之客发动了前所未有的攻击，但最终，它们只能像潮水一样涌来，再像潮水一样褪去。
不能褪去的，就永远留在这里。
几千只，还是几万只，姬盛记不清了，其中有些尸体被逃走的同伴们叼走，一道道污浊深刻的血痕被拖在地上，延伸到目光不能企及之地。
姬盛也跟着看不见了。
在视线彻底黑暗的那一刻，他将身上的姑娘放在唯一干净的地方，他身后的草丛里。
那枚攥在她手心里的听凤羽被用血液浸泡过，再重新塞回了她的手中。
所以当李柔嘉醒来的时候，先闻到一股强烈到让她头皮发麻的血腥味，之后才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
只是和之前的从容不迫比起来，这双眼睛明显疲惫了很多。
“这里交给你了，记住，不要放下这只羽毛。”
疲惫的男人捏了捏她的手心。
她有些不适的想要抽回，但还没有动作，眼前人就轰然倒地。
她也才终于看清那身影后面挡住的一切。
说是尸山血海也不为过。
她沉默了很久，才站起身，在黑暗到来前的最后时分，解下了男人外面沾满血的衣袍，用来将他捆在自己的背上，她在男人背后摸了摸，想确认捆得严不严实，但却在男人的腰间，摸到了一把刀。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刀拔了出来。
这是一把满是斑驳锈痕，边缘还有些破损不齐的普通刀器。
上面几乎没有任何灵力的闪烁，只在破损的地方隐隐泛出一点杀气，仿佛一把平平无奇的杀猪刀。
李柔嘉握在手中，挥舞了两把，感觉还算顺畅，于是决定等男人接班的时候再还给他，她现在要借用一下。
她在青莲坞多年，按理来说不缺灵器法宝，只是她幼时父母失和，她被迫在山洞里长大，种地做饭样样不落，从没尝过半点大小姐的滋味，好东西更是和她无缘。
后来几位兄长天赋渐显，在坞中有了地位，父母也借机修好，她才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住所。
但即便恢复了身份，李柔嘉也从没开口要过任何东西，生怕父母一个不高兴又要分开，更怕好不容易掌握了实权的兄长们为难。
就连她每个月的俸禄，也在频繁外出为兄长们寻找灵药手札的路途上花光了，事后，也从没人提过要补给她。
因此，除了几个哥哥高兴时送的一些礼物，她百宝囊里的收藏，堪称寒酸无比。
以至于秋水剑在爆炸中毁去后，她竟然找不到灵器来用。
看着眼前这些妖兽的尸体，她也能想到在自己昏睡的时候，男人经历了什么样的恶战。
但即便疲惫至此，他也没有动用自己手里的听凤羽。
显然是要留给她。
李柔嘉对此十分感激，尤其是感应到沾了鲜血的听凤羽再次焕发了此前的生机。
但她睡了一觉后，神识虽然恢复了一些，但依旧不够她支撑多久的。
仅仅一支听凤羽，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一把武器，一把能让她砍到百里荡的武器。
这把杀猪刀，就很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