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崖内出了那桩变故,她本该在崖内自行散功重修,断水决功法强大非常,她有信心在崖外阵法传送之日前,重新修炼到自照巅峰。
有两断刀和天书神藏在手,她便有了自保之力,出来后,大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和前世的李明行一样,游历天下,潇洒九州,顺带还能去找找绪韶和那白面小生的痕迹,若他二人真是命定伴侣,说不得她还去凑个喜酒来喝。
何必再回青莲坞,寻求那点可怜的庇护。
谁想到崖内动乱,她竟是被逼到提前出崖,还刚好落到了青莲坞这群人的面前,本想借着郑昭华的怒火,伪装剑心被废,如此便可理直气壮的与青莲坞一刀两断。
谁知没能成行,眼下这个光景,若是贸然离开,难免引起猜忌阻拦。
她现在的实力,还不允许和他们硬碰硬。
李柔嘉一时想不到什么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不了回去后再寻个出行的借口,逃到其他州府去就是了。
她避开李明言要来拉她的手,自顾自的往前去了。
李明言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盯着李柔嘉的背影,嘴唇不自觉的抿起来。
来之前,他心里其实很着急,也暗暗想着若是她平安,以后就不再计较那么多,便是她有些小性子,他也忍了。
可真见到人,看到那副冷淡的神情,他还是没忍住,一开口,便是质问的话。
他是脾气不太好,可这个突然变成刺头的妹妹,难道就不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同他好好说话吗?
李柔嘉当然不会和他好好说话,在她心里,这些青莲坞的亲人,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后者,至少死人不会想方设法给她找麻烦。
只恨她实力还不够强,否则,前世之仇,她岂会不愿手刃?
她就这样满腹心思的上了飞鸢。
一路上,李明德都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可直到飞鸢跨过了雨雾连天的云间海,回到那一方夏意正盛的莲心池上,这对兄妹终究还是没有说上一句话。
有阳光穿过云层,落在无边无际的粉色荷花上,再反射到锦缎一般的池面上,泛起一阵波光粼粼。
李柔嘉走下飞鸢的那一刻,蝉姑便亲自迎了上来。
她满脸笑容,不过不是对着李柔嘉,而是对着李明德和李明言两位公子,至于郑昭华,已经带着她的一对小儿女回到花间轩歇息去了。
只是这一次,李柔嘉没有和以前一样,等着蝉姑热切的将两位公子送走,再换张难看的脸色对着她呵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前途大有可为,可她心里却隐隐有股焦躁烦闷之意,堵在心口难以抒发。
她发现自己丹田出问题时,都不曾有这样古怪的情绪。
好像,就是在明道崖的秘境出来之后,准确来说,是从寺庙醒来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了这种不适。
初时还只是轻微的炙热感,时间久了,就开始转为焦躁不安。
仿佛有火在心口烧灼。
这是什么毛病?李柔嘉想不通,只能归结为是经脉在修复时出了问题,也许等散功重修后就好了。
但眼下,她便有些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一脚将拦着她,想让两个公子先下去的侍从踢开,只是力道大了些,竟是直接将人从飞鸢上踹进了池子里!
立刻便响起惊呼之声,蝉姑冷冷扫了一圈,才重新变得噤声。
“五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还有没有长幼尊卑的规矩了?你是小辈,难道还要—”“去你爹的规矩!”
李柔嘉骂完,看见蝉姑目瞪口呆的神情,心里的烦躁才略好了些。
只是转头,看见李明德不悦的神色,还有李明言那看好戏的眼神,刚下去的火苗再次涌了上来。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她当机立断,吹了句哨子。
盛夏的荷花池上空飘着白云,安逸的云层随着哨声的响起,突然翻动了一瞬,随即朝着李柔嘉扑来。
李明德下意识要过去制止,但很快又顿住了步伐。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那白云化作了一只白鹤,落到了自己的阿柔身前,李柔嘉看也未看他们,挥手打掉蝉姑怫然色变伸过来阻拦的手,自己轻轻一跃,便骑上白鹤朝着某处远山飞去了。
蝉姑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被打掉的手,心里惊疑不定。
她虽然只是筑心境初期,但压制五小姐,应当是不在话下的。
可刚才那一式,她竟感到了一种可怕的威压从对方身上传来,她竟是没有半点反击之力。
难道短短月余,五小姐竟得到了什么奇遇,实力大增了不成?
她看向大公子,想要解惑,却看到素来博闻广识的两位公子,此刻居然也是面面相觑,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李柔嘉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不在乎他们会议论什么,她骑着许久未见的白鹤,几乎是有些亲热的趴在它身上,搂着它的脖颈,白鹤也十分顺从的任她倚靠,还时不时讨好的摇摇翅膀,东倒西歪的哄她开心。
这是很难得的,毕竟它已经不再是李柔嘉的坐骑了。
很久以前,久到李柔嘉都不记得的某个日子,它就已经离开了她。
那时它被李明欢抢走,又放归林中,每次李柔嘉再见到它,它都装作不认识她一样,气得少时的李柔嘉,多少次抹眼泪。
李柔嘉不止一次要把它再绑回来重订契约,却都被它反复挣开逃走。
为此李柔嘉破口大骂过不止一次,还被人传了出去。
以至于青莲坞上下,都喜欢拿这件事取笑李柔嘉,哪有连自己的灵兽也降服不了的主人?
于是她渐渐便不再去了。
直到她被关进暗房里的最初一段时间,每日都有白鹤叼着食物放在小门的外面。
有时是沾着露水的果子,有时是个厨房新做的松饼。
她辨认了很久,才意识到是她养的那只白鹤。
有一天李明欢过来问了她一些奇怪的问题,也许是嫌她的回答不好,于是将那扇小门也堵死了。
那天下午,她听到一声凄厉的鹤鸣,很快又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她扑到墙上,却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
她只知道,她的白鹤再次离开了她。
重生后李柔嘉也没能顾上它,只是去找过它一次,送了些果子给它吃,她当时已经做好不再回来的准备,心里有些不舍。
白鹤大概也意识到了,少见的依赖着她不要她走。
但她终究还是走了。
想到这里,李柔嘉有些好笑。
重生后,似乎事情从来没有她计划的进行过,但是,现在也很好。
她抱紧了身下的白鹤。
决定不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