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只是一瞬，李柔嘉白皙的肌肤上便出现了无数道血痕，有淋漓鲜血从痕迹处流出，又像断了线般地往下滴落。
李柔嘉成了一个血人，密密麻麻的针扎般的疼痛笼罩了她，但她却没有跌倒在地，而是依旧直直的站在地面上。
这点痛，还不到前世李明止施加给她的万分之一。
“李柔嘉，你现在跪下来向我道歉，再跟阿姐和母亲磕头认错，我还能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李明止的表情冷得吓人。
李明德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痛意，他的脚步挪了挪，似是要上来阻止事情恶化。
却被李明言拦住，他面容同样冷峻，在他看来，李柔嘉已经学坏了，不给点教训，是难以悔改的。
李明行犹豫着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余光扫到自己因针灸暂时还无法起身的腿，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是没有说话。
李明欢吓得用手里的玉扇遮住了眼睛，似是不忍再看，但那双藏在扇面下的眼珠，却流出难以遏制的喜意。
唯有郑昭华依旧捂住胸口，喘息却慢慢地平复下来，奇怪的是，她听到李柔嘉那番大不敬的话语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眼神怪异，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上辈子，死丫头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是她死前的事了。
怎么现在提前说出来了？
不等她继续疑惑，阁中的情势已经急转直下。
“哈哈，下跪，你忘了吗，当年你害怕妖族，跪下求我去救二哥，等我面容被毁后，又和二哥一起跪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会补偿我，怪不得你如此虚伪恶心，原来是因为李家的男人，膝盖天生就是软的！”
“住口！不许你再说！不许你再说！”
李明止被她提起陈年旧事，眼中的红血丝几乎要溢出眼眶。
他想不通，短短的一个月，李柔嘉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变得无情又刻薄，明明当年悉心照料受惊的自己的人是她，可现在提起这些他死都不愿意回想事情的人也是他！
他被愤怒冲昏了神智。
李柔嘉看出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说起来，当初她的那颗剑心，刚刚凝聚出来，还不曾定型，是因为李明止再次犯了惊厥之症，她照料时暗暗决心，要努力修行，好去名医遍地的中州，为他寻来解法。
如此，剑心受到感召，彻底凝固定型。
既然当初是因为李明止的刺激，她才定下剑心，可原本的守护之心，却成了困住她一世的枷锁，那么，今生，就让李明止来亲自废掉它吧！
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既然你冥顽不灵，我就成全你！”李明止幼年受屈，少年众星捧月，前后差距，让他的心性被养得自卑又自负，对于一切外界的看法都敏感极了，绝不允许，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掀开他的阴影。
何况李柔嘉明显是与李明欢结下仇怨，倘若任由她留在坞中，便等于给李明欢留下了一个定时的爆炸按钮。
李柔嘉和李明欢非要选一个的话，他的选择就只有李明欢。
一道残暴的剑气直直地冲着李柔嘉的丹田而去。
李柔嘉闭上双眼，不闪不避。
这一招来得突然，没人想过李柔嘉会说出那样不留情面的话。
更没人想过李明止会真的出手。
他们二人离得极近，竟是不给旁人救人的机会。
李明止已经是观幽圆满，离巅峰只差一步之遥。
在场众人，没人能阻拦他。
除了已经明丹的李明德。
李明德看到那一剑的时候，心里便知不好，但就在他要闪动身形救人的时候，李明欢却突然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你怎么吐血了！？”
这一声娘，生生让李明德的步子晚了半瞬。
等他用神识扫视过，发现郑昭华不过是气急攻心吐了口血，不仅没有大碍还减缓了胸中淤气后，他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但再动身已经来不及了，他试图喊出阻止的声音，却发现嗓子已经哑住，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向李柔嘉攻去，他的心彻底悬在了空中。
他只能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此招看着虽然残暴，但是却留了一丝生机，李柔嘉可以躲开。
殊不知李明止的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若李柔嘉躲开，他可以再给她一个机会。
直至现在，他还是觉得李柔嘉只是被母亲要她做观魂师和得知自己功法已废两件事接连刺激到而已。
她心里还是那个爱护疼爱他的好妹妹。
但，剑气一路攻来，众目睽睽之下，它无遮无拦，横冲直撞闯进李柔嘉的丹田里。
她纹丝未动。
“咔嗤”一声，仿佛水球被扎破，丹田碎裂的声音响起。
李柔嘉的气息一瞬间黯淡下来，修为跟升降石一样飞速下滑。
自照巅峰、自照圆满、自照后期、自照中期、自照初期......修为全无。
她自明道崖修复经脉后，实力还有所提升，已经来到了自照巅峰。
但眼下，尽都归于了虚无。
无论阁中如何寂静无声，又是如何震惊满座，外面的瀑布，总是千年不改的溅落到池面上，惊起碎影一片。
“阿柔.......你......竟是认真的吗？”
李明德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了口，却又不敢听到回答。
李柔嘉也懒得回答他。
如愿被散去修为，但过程比她想像的还要遭罪一些，她不愿跪倒，即便身体四处都是钻心的疼痛，她也只是仰坐在了地上。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费去修为，也不是她第一次，这样狼狈的感受着体内真气的流失。
但她的心境，却比上一次宁静许多。
她在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知道，李明止一定会这样做，只因她了解李明止，一度胜过了解她自己。
她曾以为，即便知道李明止是一个这样自傲又无能的人，她也会用最大的耐心去爱他，关怀他。
但她前世躺在地上，于死人无异时，终于被狠狠打了脸。
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譬如曾经疼爱妹妹的兄长变成了施加伤害的侩子手，曾经发誓要守护亲人的妹妹，变成了怨憎愤怒的复仇者。
李明止看到身形摇摇欲坠的李柔嘉，仿佛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的剑“哐啷”一声掉到了地上，徒留他惊恐的看着面色惨白的李柔嘉。
一件令他无法相信的事实发生了！
随着最后一缕修为的散去，李柔嘉感知到经脉里的空空荡荡，她满意的吐出了一口血。
“阿柔！”
李明德终于反应过来，他一个飞身就来到了李柔嘉身边，试图将李柔嘉揽入怀中，却被一把推开。
他顾不上恼火，坚持凑上去查看李柔嘉的情况，神识探入她的丹田。
虚无空旷，连碎片也没有的丹田令他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