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德喊了很久,直到那身影越来越小,在莲叶船上逐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朝着不知是天际还是江边的地方远去。
不知不觉,他竟然泪流满面。
方才有一刹那,他想要御剑追出去,将那少女带回。
那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
他在她每一张课业竹简上刻章,出现在她每一次考核的比武台,她第一次练剑用的功法,是他去求了同样拥有特殊体质的长老给她寻来的……
她生病的时候,他甚至不敢一个人出门,没日没夜的守在她身边,等她的病好了,他还是不放心,去哪儿都要带上她,多少同辈取笑她,说他年纪轻轻就当了爹。
他没法反驳,也不想反驳。
因为他们说得也没错,他这样清楚的看着她长大。
她几乎是他少年时的全部,说是她的妹妹,但也确实是他的女儿。
即便长大后,因为男女之别,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亲近,可所有人里面,她也最依赖他,敬爱他。
他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她长大成人,成亲生子。
他甚至已经在为她准备嫁妆。
即便是半日之前,他都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有失去她的一天。
直到此时此刻,他看着那纤瘦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而他却没有追上去的勇气。
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可心里的最深处,却已经预知般的骤然疼痛起来。
李明德痛得弯下了腰。
在他的身后,几个少年也都沉默不语。
事情发展的太快,以至于他们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时也拿不出合适的办法。
李明言少有的失了神,他冷峻的面容变得迷茫,看到大哥的泪水,迷茫又化作了一阵阵心慌。
李明止没有太当回事,他虽然也失落,可总觉得这不过是一次小孩子的离家出走,等她在外面吃了苦头,自然就会知道家人的好,他那时也不会讥笑她,还是愿意包容她的。
就像她以前包容生病的自己那样。
想到这里,他在失落中,又增加了一些不安,仿佛他失去了什么,对于他而言,应当极为重要的东西。
可他也毫无办法。
只能眼睁睁的目送那道青色船只消失在水面上,直至再也不见。
……….
李柔嘉其实没有站很久,她挺直的背影只是为了不输场子,其实已经痛得快要断了。
她确保自己已经离开青莲坞的视线范围内后,便迅速从腰上的摘月腰带里掏出了一株红色植物。
是剩下的半株“朱颜”。
这次,她将自己变作了李明欢的模样。
她口中呼啸一声,下一刻,有白鹤翩然落到她身前。
她摸摸白鹤的脑袋,也许是最近常来见她的缘故,白鹤又恢复了之前的傲娇,只允许她摸了三下就不许摸了,将自己漂亮的羽毛重新梳笼回身前。
李柔嘉笑了笑,趴到了它身上,示意它送自己去宋庆城。
她早知想要离开青莲坞,势必会有大出血。
早早将百宝囊的东西,移到了腰带中,只余下两株打消郑昭华疑心的灵株和万年丹青来掩人耳目。
此外,她还将一枚辛苦炼制出来的毒心丹,藏在了那枚灵株的根部。
就看郑昭华和李明欢,谁有那个幸运值,抽到这个超级大奖了。
从青莲坞到宋庆城,距离至少有五千里。
即便白鹤不眠不休,也需要不短的功夫。
好在她的白鹤这些年放归山林,实力不减反增,加上她前几日没少偷偷给投喂上等的灵药,这会竟已经成了一日千里的中阶灵兽。
只要五天五夜,一人一鹤便可到达宋庆城的边境,也是靠近云间海的鲜鱼坊。
中间为了让白鹤休息一下,也为了探查一下情况,李柔嘉还特意在云间海,一处靠近明道崖入口的小岛上暂时歇了歇脚。
她拿出灵株和一些养气培元的丹药给白鹤吃,又从葫芦壶里倒出淡水在树叶上,拿给白鹤饮用。
之后她尝试在小岛上观察明道崖的情况,但她眼下不过凡人的微末实力,连道藏也无法驱使,偏她又不能在小岛上逗留太久,
只能借用白鹤的眼睛和耳朵,白鹤耳聪目明,很快便察觉了某些特殊的地方。
在她半猜半哄下,总算得知明道崖如今的情况。
那日她离开后,没多久天命阁就又派来了新的掌教和一队新的弟子,将明道崖的入口紧紧的围了起来,也不再对外公开。
如今,属于明道崖的那座小岛上,已经被天命阁显眼的服饰占据,看不见外门的弟子了。
但究竟明道崖还能不能再开放,到底还没有人知道。
白鹤歇息了两个时辰后,便又挺起了脖子,开始赶路了。
如此走走停停,直到离家第七日的中午,一人一鹤才赶到鲜鱼坊。
鲜鱼坊,顾名思义,以活鱼海鲜闻名的坊市。
虽是坊市,却更像是居民街。
不到万户的人口,两条交叉的十字街。
两边高大的坊市牌匾,一家家老字号依次排开,既是做生意的地方,又是一家人生活的地方。
一座座宽阔的宅院,几乎占据了鲜鱼坊的四分之一。
李柔嘉找了一处古树下的茶摊,环境阴凉,又有便宜茶水卖,李柔嘉面纱覆面,怀里抱着白鹤,便在茶摊上坐下了。
她眼下是李明欢的外貌,纵然遮着脸,也能看到影影绰绰的风姿,许多隐藏炽热的目光便从过路人身上投来,只是不敢多看。
但总有胆子大的要来搭讪,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