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柔嘉以为是有人来添酒,便不在意的唤人进来。
于是六无第一次见到李柔嘉,便是看到她独自饮酒的画面。
此时内室的灯光有些转暗,使得窗外的灯光映入房内,晕绕在谢姝颜周围,让她本就清丽的眉眼更添几分幽静之意,仿佛天山盛放的雪莲,又仿佛光耀千里的明霞。
她眼神落在跳动的灯焰上,却没有停留,只是漫无目的地打量,听到动静,便回头向六无看来。
不知怎地,六无忽然觉得她方才好像有点难过,可转瞬那点感觉就看不到了。
李柔嘉没有留意他,只是敲敲桌子,示意他将酒壶递来。
只是她拿过酒壶后,这侍从却并不离开。
李柔嘉抬起头,才注意此人不像寻常侍从,他面容英俊,神采内敛,看起来冷静自持,有一股难得的气度。
她一时便有些犹疑。
“你是……”
那男子便及时接话,“女郎莫惊,小人唤作六无,对女郎绝无恶意。
只是小人的主人在对面的雅间,方才见到女郎风华无限,主人便遣我送一壶好酒来,也是我家主人特意带来的,名作‘碧落黄泉’,愿与女郎共饮。”
李柔嘉皱起了眉头,那男子留意到,连忙补充了说辞,态度十分恭敬,“女郎切勿忧心,我家主人只是偶尔兴起,绝无要女郎见面或是留言之举,女郎尽管放心饮用,之后再无人来打扰女郎。“
六无第一次见到李柔嘉,还是面对面的说话,只觉仙主美得如海如月,有一种神秘宁静的气息,心里不免紧张。
李柔嘉也不知看没看出来,但她已然喝酒喝得上头,哪里管得了他,何况她如今顶着一副李明欢的姿容,压根不怕惹麻烦,反正她过些时日,也要再换张脸的。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不免后悔当时在明道崖,没有再多找些朱颜来,只是这花十分难得,她遍寻山野也只得了一株,若再要找,花费的时间便太多了。
只能先用道藏试试看了,但愿效果别比朱颜差太多。
当下她便只是点点头,不再多言。
六无也不放在心上,反正往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的是,仙主总会和他熟起来的。
等他回到西楼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他所回到的地方,正是李柔嘉之前望去的被屏障隔绝的楼层之上,眼下静谧无声。
此楼层唯一的雅间内,一人正负手站于窗前。
一众侍从恭敬侍于一旁,却听雅间的门被叩响,便有侍从将外头的六无迎进来。
他亲自斟了一杯酒,恭敬递给窗前男子,笑道:“尊主站这也有一会功夫了,不如饮些酒水,稍作歇息。”
被称为尊主的男子头戴玉冠,着银白底月华纹锦袍,伸手接盏间露出一节手腕,白皙的如同玉石,令人晃目,他听了这话并不言语,廊道的灯光被窗纱割裂,落在他清雅眉宇,点缀出晦暗难明的神色,而隐在窗棂下的眸瞳,黑沉若乌玉。
若是李柔嘉在此,定会认出,此人便是她惦记着要归还两断刀的白面小生。
虽是容貌略有不同,但形容气质,却也如出一辙。
六无忖他神色,大着胆子道:“仙主待我态度极好,想来是为人纯善的缘故,心情瞧着也不错,尊主真的不去见上一面吗?
姬盛久久站在窗前,,这是百宝楼的最高层,下面看不清上面,但上面的人却对下面一览无余,,此刻画舫灯火通明,各楼人影绰绰,月上中天,月的光华和灯的华光顺着窗棂缓缓流淌,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美丽。
他看着对面的那个独自饮酒的身影,想起那日他离开时无意扫到她睡梦中的神色,也是月华如水般美而清的动人。
而他却漠然离去,不曾回头再看一眼。
如今却是要从头来过。
他突然心中便生出极重的烦躁和不能与人言的苦闷,这月光如此皎洁,眼底却起了沉沉的阴霾。
“再等等,已经认错了一次,第二次更不能草率。”
六无附和着点头,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单薄身影。
“何况,”姬盛见那身影向后懒散靠去,目光不自觉的温柔起来,“今晚的月色这样好,还是不要惊扰了她。”
李柔嘉不知道对面还有人这样直白的“窥视“她。
若是知道了,只怕要浑身发寒,拔腿就跑了。
但也好在她不知,于是尚且还有心情多喝两壶酒。
确认无毒后,李柔嘉小心的抿了一口那位神秘“主人”送来的酒酿。
这一口,却是让她将什么功法,什么回忆等的烦心事统统抛到了脑后。
竟是从未品尝过的极品美酿。
颜色清澈如玉,入口却回味悠长,仿佛绚烂多彩的烟火在面前绽放,令人心旷神怡。
最难得的是,她不过多饮了几口,心中的那道瓶颈竟是有挣脱之兆!
她好像找到了解决功法的钥匙!
她心中惊疑不定,又连着饮用了几口,心中越发洞明。
这酒,竟是有令人感悟天地道法之效!
此等好酒,便是明丹期的修士,也未必舍得拿出来。
那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李柔嘉这下有些后悔方才不曾多问了。
她困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都带了一层面纱了,居然还要这么大的威力,只是惊鸿一瞥,居然就能让一位身份不凡的修士送她这等好物?甚至还不求回报?
怪哉奇哉!
看来她上辈子输给李柔嘉,还败得那般凄惨,实在是有因由的。
这张脸也太犯规了!
可天底下的绝色美人又不止李柔嘉一个,怎么世人都这般钟爱她?
莫非她真是话本里说的,“气运之女?”
李柔嘉摇摇头,实在是想不通。
她也懒得再想,只当自己从李明欢手里截了胡,捡了个大便宜。
她又斟了一杯喝尽后,便不舍得再喝了,干脆收了起来,留待日后,说不定还有用上的地方。
只是酒兴未消,起身去将火炉上的酒端来喝一盅。
新酒有些烫,入腹后和冷酒混杂,产生的灵气便有些乱。
李柔嘉待要消化一二,便提着酒壶走到窗边,打算靠窗欣赏一番月下湖色。
谁知刚推开窗户,便听到一阵喧嚣吵闹之声。
还当是又有人打赏,风中却刮来一阵凄婉哭泣之音。
李柔嘉抬眼望去,原是画舫上的热闹。
之前的舞蹈不知何时暂停了,歌调倒是还在唱,只是断断续续的,不甚流畅。
而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却是个跪在画舫甲板上,青丝曳地的女子。
正是李柔嘉此前留意过的那位玉石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