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柔嘉早在火势蔓延时,便跑路了。
“钻地三寸,遁!”
她担心会被其他修士拦住,干脆从房间遁走,只是她神识不足,钻入地下后,不足半柱香便出来了。
让她又气又笑的是,虽然离开了酒楼,人却离百宝楼不远,居然还在那条热闹非凡的小街上。
天色已晚,孩子们都回去睡觉了,街道上的摊子也散了不少,但还是有多半都点着灯。
大约是闻到了烟尘气,这些小贩开始熟练的收拾东西离开,看那忙而不慌的架势,显然是已经习惯这般动不动就杀人放火的光景了。
李柔嘉取出帏帽,戴在头上,悄悄顺着河道走了回去。
走过河上的桥梁上,正值月上中天,李柔嘉瞧见自己的倒影在水中摇曳,被如水月色映得出尘。
她仰头望去,夜空沉静深邃,死过一次的人,总觉得美景可贵。
只是想到今晚的事情,心里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终究是她莽撞了,但凡那西楼上的仙者没有出手相帮,她眼下能否安然在这里,见此良宵还未可知。
正想着,她突然心有所动,忍不住轻轻挽起帏帽,朝身后的百宝楼瞥去一眼,火光中,百宝楼仿佛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纱,有种神秘朦胧的美。
只见那高约十丈的楼檐下,垂挂着数盏暖红色的雕凤灯笼,灯笼下站着一个格外高挑修长的青年,他双手负背,半身都藏在灯笼后。
如此喧闹的灯市,他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仿佛也是黑夜的一部分。
李柔嘉极目去看,可屋檐太高,那人的面目又被灯笼遮挡,火光和暗影交织,将他神情也照得浮浮沉沉,唯有后面墙上的一副金彩壁画清晰可见。
只是那身影慢慢又模糊不见,最后一眼看去,只有那一身淡色长袍殊为风雅,让人无端觉得穿上它的主人,一定清俊极了。
“姑娘!这里乱得很,你快些回家吧!”
李柔嘉回头,看见是一位行走匆匆的大婶站在河岸对面大声呼唤她,脸上还有些着急,李柔嘉下意识点点头,那大婶得了回复,便心满意足的小步跑走了。
她哑然半晌,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却好受了些,再回头时,那暖黄色灯笼依旧,人影却已不在。
是他救了自己吗?
这个人,好像有些眼熟,要是能看清脸就好了。
李柔嘉琢磨着,慢慢走回了自己住的客栈。
这次她既没有顺道吃些东西,也没有思索方才发生的事情。
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修仙。
不到危机时刻,不知自己懈怠。
从明道崖出来到今日,也足有大半个月了。
居然还不曾摸到断水诀的门槛。
不是懈怠却是如何?
再多的借口,也只能证明她资质不佳,明明上辈子还有勤勉二字可堪称道,怎么这辈子倒是一心想着贪玩呢?
便是要游山玩水,尽心潇洒,也要有足够护身的修为才行。
否则便是出门了,也不过和今天的那些歌女一般,为人鱼肉罢了。
她随意清洁一番,换了身衣裳,便进了暗室。
香已经烧完,但香气犹未散。
李柔嘉重新做回榻上,平心静气,再度进入了心诀冥想之中。
原本最好的方法应当是出门远游,观摩仙家道迹,游览天下名胜,等待一个天和地利之时,自然水到渠成,道法圆满。
这也确实是最契合天地自然的修炼方式。
然而经过方才的惊险,此招已经被李柔嘉否定了,一是时间过长,二来是容易生变。
何况这还只是自照境,日后的筑心,观幽,明丹,难道她每一次都先去游山玩水?
这未免过分浪费时间。
更何况她方才从桥上下来后,冥冥之中有些预感,今夜怕就是她自照的最佳时机,也许是那壶酒的效果太好,也许是心神紧张后的刺激强烈。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她不在乎。
只知道错过了今晚,下次不知道还等要什么时候。
她不禁闭目沉思起来,既然她能得到断水诀,那说明她是具有传承刀法资格的,撰图写文的前辈没有道理为难她。
一定有办法,也许就在法诀本身!
她盯着白纸上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来回浏览了几遍,直到两眼酸痛,几乎要流泪的时候,忽然,她仿佛被雷霆击中,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她怎么就忘了,当时在墓穴中,她是先看画再读文的呢?!
图画似简实繁,意涵广大,每一道线条都映照天地至理,寥寥几笔便能道尽世间万物生死枯荣,若是叫她自己解读,恐怕没有一万字是说不清的,可是前辈的文字,区区不过六百而已。
可即便只有六百个字,讲得如此清楚明白,却也不如原本的图画最为粗浅直接,她明明有作为源头的图画来参照,却偏偏要看那解读的文字来修炼,岂不是对镜观月,舍近求远么?
那么…..
李柔嘉双目一闪,干脆提笔蘸墨,将小二此前送来的大块白纸抽出一张,将最初见到的第一幅断水诀图案原原本本的画了下来。
这副画作刚刚落笔,她体内原本僵固的气息居然莫名一动。、
李柔嘉精神大为振奋,知道找对了方法,她手中一刻不停,凝神聚气的将整篇图案画完,画完后不见她歇息一二,反而再次抽出一张白纸,竟是重头又画了起来。
慢慢的,浑身原本死寂一般,全无波动的真气像是被一把锐刀搅动了起来,携着疼痛,却可往四肢百脉扩散喷张,不断流经游动起来。
等到全部在周天行走一遍后,又在丹田处汇聚成群,如此循环交替,生生不息。
整个过程十分自然,全凭真气自行感应,李柔嘉丝毫没有刻意追求,她的心神已经全部飞进了笔下的画作之中。
刚开始,气息在身体里还是如同细流般涓涓流淌,又变成绵绵密密的涌来,可随着图案临摹了一遍又一遍,她的气息便愈发壮大,待到后来已经像江海涛涛,长河贯浪,在周身上下激荡奔流不止。”
然而李柔嘉面上没有喜色,心里亦无知觉。
她完全不去管体内的变化,坚持临摹到最后,手中墨笔已然没有半点墨水,然而在她的眼中,一道道线条却依旧自笔下跳出。
发展到后面,即便没有她的意念引导,真气也循照着线条在经脉中周而复始,将那些许久不曾运转,有些阻滞缓慢的经脉一处处冲开。
这般周天之中自行运转三千七百回后,全身上下的真气如潮信般时起时落,波涛汹涌中也陆续挤压起各处窍穴来。
当这股庞大的气息到达巅峰的时候,原本位于丹田深处,自从剑心消失后便显得空虚封闭的仙窍突然一震,居然打开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