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后,一个二十来岁的女郎映入眼帘,她头发简单的梳了个高马尾,一只桃木色的簪子插在上面,身上窄袖长衣,一副简练装束,看起来真是英气勃勃。
眉眼虽只是清秀,却有难得的神气。
她一路来到李柔嘉楼下,正要上楼,面前却突然落下一个东西。
像是掐着点丢在她面前的一般。
却是个精致荷包。
她莫名其妙,抬起头看去,却见一个美貌少女倚靠栏杆,正低着头,对着她笑。
“羡鱼!我正要找你呢!我还怕你已经走了,问掌柜有没有一个新来的漂亮姑娘,听说你还在,我立刻就来了。”
此人正是那日初见的尾女,原是等了李柔嘉,却不见人来,实在等不及,便自己跑来打听情况。
说完这番话,见李柔嘉下颌示意,她便捡起地上的荷包,打开一瞧,却是几枚玄级灵石。
“我今日有喜事,请你去喝酒,这点灵石可够吗?”
她声音清朗,语调欢欣,听得尾女也高兴起来。
尾女豪气的一摆手,“够了!便是将我家食肆包上半个月,也尽够了!我来找你,本就是要请你喝酒,既然你有兴致,请我喝也是好的!”
李柔嘉招呼她上来坐坐,尾女却只是笑着摇头,表示自己就在下面等她。
李柔嘉以为她是怕麻烦自己,便尽快回房换了身衣裳。
想到要喝酒,干脆也换了和尾女相似的简练装扮。
尾女在芭蕉树下等候,本有些无聊,耳边突然“蹬蹬蹬”声音响起,她眼前顿时一亮。
纤腰如束,肤光胜雪,静静站立却如兰花般皎然清艳,柔嫩的鹅黄色常服,更是衬得眼前少女眉目如画,鲜妍柔美,胜过三月春光。
天气闷热,她却因这明亮显得格外清艳动人。
只是,尽管外表美如朝露,尾女真真惊叹的,却是这女郎短短几日,便仿佛脱胎换骨的气度。
上次见面,只觉她如美玉般动人,唯独气质阴沉冷淡了些,不能说白玉微瑕,却也让人隔了一层薄雾,难以窥见真性情。
如今却像是拨开云雾得见真人,一时竟有明月松涧,清泉敲石之感。
唯有一双眼睛依旧如墨玉般分明,如鸦翅的睫毛下眼神流转,仿佛笼了一层朦胧的纱。
尾女惊奇,“难道羡鱼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几日不见,怎么同要成仙了一般?”
李柔嘉哈哈大笑,“尾女夸赞,我心领了。不过不曾吃什么灵丹妙药,只是有些体悟,略有进益罢了。”
尾女也不追问,抛了抛自己手上沉甸甸的荷包,做了个请的姿势,李柔嘉自然乐得随同。
外面是盛夏时节,客栈院落里,小道左右的树木上蝉鸣不休,时不时还伴随着店家招呼的声音。
斑驳的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照耀在青石板上,李柔嘉和尾女并肩而行,议论着今日去吃些什么,在尾女的怂恿下,还定了饭后去泛舟的计划。
两人走过被繁花攀援的墙头,越过有捶打敲衣之声的河桥,李柔嘉拉了拉帏帽,从街上的人群中穿过,向着西边那道银色的水线,大约走了半个上午,才来到了西街一条靠着人家的巷子里。
巷子很短,但地理位置极好,并非连着水岸,但只要略拐几个弯,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如意湖,水气不重,又来往方便,所以有很多食肆酒家。
这条巷子还挂了小匾额,唤六民巷。
“别嫌冷清,听说昨晚百宝楼起了场大火,许多外地的客人都吓得半夜打道回府了,本地的倒是不少跑去看热闹,自家的店也不开了。
所以看起来馆子和人都要少些,不过我们家总是常年开着的,主要是怕老主顾们没地儿吃饭。”
巷子的两侧悬着明灯,虽是白日,灯笼也高高的挂了起来,颜色鲜亮极了。
李柔嘉站在巷口,来往的客人总要往她身上瞥上一眼。
她初时还不明所以,毕竟她戴了帏帽,走了几步才恍然大悟。她低头看了看身上,这身衣服不过寻常服饰,下摆只到脚踝,腰间也收束了起来,但终究是仙门制作,和尾女身上针脚紧密料子却有些寒酸的衣衫比起来,还是太醒目了。
好在尾女气势不凡,人也生得高大,衣饰便不能表其态。
李柔嘉干脆摘下了帏帽。
她这张假面固然美貌,却难掩她身上的冷冽之意,何况她修炼入境后,气质更是如藏在鞘中的刀锋,隐隐有肃杀之气。
如此,反倒比不摘时,少了些大胆窥伺的目光。
两人并肩向小巷里走去。
根据尾女所说,这条六民路在她小时候,最出名的是一家叫做麻辣鱼的小馆子,可惜时光如流水,十几年过去,那家麻辣鱼的掌柜娶了新娇娘,丢下这里的店,跑去府城赚大钱去了。
没了掌柜坐镇,老店便衰败下去,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换到尾女自家的小馆子占了鳌头。
短短的巷子里,李柔嘉光是鱼食店就看到了四五家,又有两家铁锅炖骨头,三家甜品果子,
外面的幌子上都写着正宗骨头,当地果子之类的,也不知道究竟哪家才是真的。
尾女目不斜视,只在一家果子店门口经过时特意停了下来。
“这家的山楂糖吹得脆,咬起来嘎嘣响,我幼时最爱吃这个。”
她说话间,店里便递出一个黄纸包来。
尾女顺手接了,又塞给李柔嘉。
李柔嘉几乎是受宠若惊的吃了一个,含在嘴里,果然甜蜜却不腻人。
等外皮吃光了,里头那点酸涩的果子出味了,李柔嘉才瞧到小巷出口处,一间有些窄小的铺子。
铺子虽小,东西却齐全。
外头方方正正的挂着个大红幡,“尾生食肆”四个大字赫然幡上。
门口是块雨布和木头架子撑起来的小摊,摊外煮着一口大铁锅。
铁锅生出的热雾不断向外溢着,混着些极浓郁的肉香,即便天气炎热,也还是极其容易的勾起了李柔嘉的馋虫。
“这还是过年时熬得牛骨,我爹特意去找东街的老李头买的大牛骨,是只百年妖牛产出的,味道重得吓人,我爹足足熬了三个月,才有好汤熬出来呢!
等会儿,我亲自盛一碗好骨头给你下酒。”
李柔嘉笑着答应了。
掀开门上的帘布,先涌上来的是浓郁的食物香气。
随即才注意到铺子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