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包蟹，竹碟盛虾，酥炸酱鱼，爆炒脆鳝……小小的一张方桌上，被大大小小的的海鲜吃食给堆满了。
“珠娘子也太客气了，怎么做这样多菜？”
“他们听说你为我出气，连客栈也不肯住的，昨晚便说要做桌好菜谢你，我怕你半夜吃不消，给拦下了，今日却是拦不得了。”
“谢我做什么，是你为我仗义执言，真论起来，该是我谢你。”
尾女摆摆手，昨日李柔嘉从客栈出来后，本来要在换一间客栈，被她强拉着带回了家。
尾女说她房间乱得很，两人昨夜便在这阁楼歇下了。
聊天说地了一整晚，天色渐亮时才抵足而眠。
早上两人起来，便又觉得更亲近些。
吃饭时尾女便换了衣服，眼下只穿着白色葛衣，又将头发盘起，比往日的英朗样子又是不同，很有些温柔可亲的意思。
李柔嘉却没留意她穿了什么，只对着面前的满桌佳肴咂舌，此刻她正坐在尾生食肆的阁楼上，阁楼虽小，风景却佳。
伸手便能推开两扇系着荷叶铃铛的木窗，顿时有清风凉意扑面而来。
外面便是水雾连天，渔船不休的如意湖，李柔嘉坐的位置，正好够她将如意湖辽阔景色一览无余。
说话间，尾生又亲自端来一砂锅雪白的鲢鱼豆腐汤，打开后香气四溢，李柔嘉再三请他和珠娘子上座他也不肯，坚持下去吃饭去了。
尾女倒是见怪不怪，父母一向客气，何况对方是贵客，不过她自己向来是没什么拘束的，当下便动手给李柔嘉盛了一碗汤，
“这鲢鱼上午捞出来，下午就炖上了，都没进池子养着，全靠一股子鲜味煲得汤，你喝一碗便够了，再多鲜味反而腻得慌。”
李柔嘉看着被端到面前的青瓷小碗，碗里是雪白翻涌的汤羹，浮着翠碧青菜，从红泥砂锅里盛出来，瞧着十分醇美。
她接过后也不怕烫，直接喝了一口，果然清鲜别致，口味颇甜。
“这鱼汤可是放了些马蹄？”
“羡鱼果然是爱吃的人，确实放了些马蹄碎，外头的客人有些口味清淡，不爱吃甜，不过我阿娘说羡鱼你上次爱吃那香辣海螺，重辣的人多半爱甜，这才换了个口味。”
李柔嘉很喜欢这个鱼头汤，“我小时候也爱吃鱼，只是家里人不大会做，总是多刺，被扎了几次嘴巴便不敢吃了。
不想今天吃到尾生叔炖的鱼肉，这样烂熟，半点刺没有，我喝得很高兴。”
尾女眼睛亮亮的，“那就好，上次说请你吃大鳖，不想爽了约，还担心你会吃得不尽兴呢。”
昨夜两人聊得极多，尾女已然知道李柔嘉和家人关系恶劣，因此听到家人二字并不曾多问，李柔嘉也知晓，那锅炖得飘香十里的大鳖，被本地的一位大主顾叫下人来买走了。
“说是加到两百个灵石，我爹就动了心，瞒着我娘给卖了，我娘回来后大发雷霆，说我爹不讲信义，气得要动手，被我死活拦下来了。
我娘心里过意不去，这才亲自去捞了这一尾大鲢鱼，说起来，如意湖里，大鳖虽然难得，却还是鱼头最好吃。”
尾女嘴上这样说，眼神里却还是有些愧疚和羞郝。
李柔嘉明白她想什么，拍了拍她放在桌面上的手，“你爹也是为了你，修炼虽说看的是天资，财物却也是不可或缺的，凡人看金银做事，难道修士不是看灵石行走吗？
这是人之常情，没有必要苛责自己和家人。“
尾女反握住李柔嘉的手，眼露感激。
两人吃喝了一会，尾女便放下了筷子，她拿过一只大蟹，慢慢将蟹肉和蟹黄都剥下来，都用筷子夹到李柔嘉面前的碟子上。
“羡鱼，昨晚你问我百宝楼的事情，我阿娘早上出去又打听了一下，说是百宝楼有个管事莫名其妙被雷劈死了，之前就是他整条街的找人，说要揪出那先动手的修士，如今自然是乱成了一锅粥，听说还来了个多宝坊的掌事把人都撤走了。
过些时日，便有换个新的主家入驻百宝楼呢。”
“哦？”李柔嘉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思忖片刻后，她又问尾女，“我过些时日，还是想去界首山走一趟，我得到消息，说那里有个拍卖会，品物不比寻常，能长些见识，尾女可要同去？”
尾女犹豫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父母皆在，我……”但没等她说完，楼下便响起了雄厚的女嗓子，“去，她天天呆在这小地方转悠，看得我一肚子烦躁，劳烦羡鱼你带上她，好好去外头转转，玩尽兴了再回来！”
尾女不料她娘会偷听他们说话，一时有些尴尬，想要阻止，“娘！”
“行了，别喊了，我不是故意听的，这不是来梯子上搬酒吗？崽啊，你放心出去玩，灵石娘都给你备好了！”
尾女脸都红了，喝酒的杯子停在空中，举起放下都不是，李柔嘉笑起来，拿手里的杯子和她碰了碰，自己的声音也变大了，“好！珠娘子放心，我怎么把尾女带出去的，到时候就怎么给你送回来。”
……
接下来的时日，李柔嘉都呆在尾生食肆的阁楼上，本来尾生夫妻坚持要让她睡家中最宽敞的房间，但李柔嘉觉得阁楼地方虽小，却是鲜鱼坊景色一等一之地，不打算换地方。
因此，白日里，对着湖光山色修炼打坐，晚上便和尾女出去散步闲逛，夜里一起安睡或是冥想。
两人关系突飞猛进，很快便亲密无间起来。
等到了八月中的日子，李柔嘉再次收到了一封信函，还是同样的内容，这次她依旧放走了黄莺，将信函收了起来。
和尾女商议离开的日子后，李柔嘉放缓了修炼的脚步。
尾女不再到阁楼上来，李柔嘉也只在吃饭时下去。
其余时候，她都呆在阁楼上，炼制一炉又一炉的丹药。
这些丹药大部分都是毒药，她的品级虽低，练毒却是颇有水准。
剩下的，还有些她拿手的养气和疗伤丹药。
知道她还会炼丹后，尾女对她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珠娘子也没忍住，吃了她给的一枚养颜生发丹，之后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为了表示感谢，李柔嘉每天都能吃到最新鲜的上等海货，味道香得醉人，叫她每日几乎要扶着梯子才能上去。
这样的好日子一直过到八月二十七。
这一日，李柔嘉特意为那客栈老板炼制的一炉丹药终于出来了。
天气也要入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