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她说出“九转烈阳功”五个字，我不由得心中大喜。
心想，她既然识得此功法，那很有可能知道下卷在哪。如此一来，我只需回到合欢派，将后半部的下落告知极乐，之后是偷、是抢、是骗，就不是我所要担心的事了。
心念至此，我毫不犹豫地脱口道：“前辈，还望告知晚辈，这后半部分的下落！”
天机少女并没有回答，只是歪着脑袋，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在看一只长了八条腿的小鸡。
良久，她终于开口，幽幽地问我：“你还是童子之身？”
她这是什么狗屁问题，不是废话么。如果我不是童子之身，现在还能安然的坐在她面前？我早就被极乐千刀万剐，剁碎喂狗了！
我当即有点不高兴了，沉下了脸：“前辈，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可这没理由呀。”
她喃喃自语一声。继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抿一口，淡淡道：“你知道这《九转烈阳功》是小雷音寺给你的，可你知不知道，在一千年前，这部功法可是小雷音寺的镇寺之宝！”
其实我也有想过这一点，因为当时从极乐口中得知，这《九转烈阳功》是太初古法的时候，我就觉得它并不简单。
虽然它并非纯正的太初古法，而是后人改编而成的，但无论如何，只要涉及到古仙遗落之物，都是极其罕见的。
小雷音寺历史悠久，家底殷实也在情理之中，可即便如此，随随便便将一部太初古法拱手让人，这完全就说不通呀。
我知道天机少女想要告诉我这其中的原委，于是就顺着她的心意，说道：“愿闻其详！”
她又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千年以前，小雷音寺出了一位天资极佳的修士，法名为‘枯竹’。这位枯竹大师不但是单火灵根，更是世间少有的极阳体质。当然，与你的纯阳体质相比，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可他有一点比你有优势，就是他在襁褓之时，就已经进入了修仙门派，并且随身带着上下两卷《九转烈阳功》！”
“这婴儿也能自己进庙修行？”我不禁疑惑。
“婴儿当然不行，”天机少女微笑道，“不过被人抱入寺中，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说得很隐晦，应该是不想刺激我的缘故。
同样是被人遗弃，一个被放在了寺庙的台阶上，一个却被丢在了妓院的后门。这弃儿与弃儿之间，也他娘的存在着差距呀！
我冷笑一声，自嘲道：“看来枯竹前辈比我有优势的，不只是一点吧。”
天机少女不可置否，轻叹一声，继续道：“苦竹大师天资极佳，修炼又刻苦勤奋，不过匆匆百年，就已凝结金丹。金丹期后，他为了开拓神识、磨炼心智，于是便选择下山游历。”
“离开小雷音寺前，他为了报答师门这百年来的恩惠，于是将上卷《九转烈阳功》留在了小雷音寺中，希望能作为一部普通的初级功法，流传后世。小雷音寺自是欣然接受，并把此功法奉为镇寺之宝。”
我插话道：“既然枯竹大师有意慧施于后人，而小雷音寺又将其奉为镇寺之宝，那又为何……”
“因为毫无价值！”她一下打断了我，“修仙界不比凡尘，一件宝物、一部功法、一种丹药，无论是什么，其价值的高低，并不取决于珍不珍惜，而是在于有没有用！这部《九转烈阳功》虽为世间罕见的太初古法，但论实用价值而言，是完全比不上你合欢派的《阴阳合合功》的！”
这话说得，我当即皱眉道：“前辈你过分了呀，把我派的那破《阴阳合合功》和这太初古法比，我自己都觉得丢人！”
她抿嘴一笑，挑眉道：“你不信？好，我就比给你看！——首先，《阴阳合合功》只要是女修就能修炼，修炼之法也极为简单，无需丹药加持，也无需环境适宜，只要……咳咳，只要……”
她开始一本正经的，说到这突然脸一红，含糊道：“只要那什么就行了。”
我觉得她很逗，咧嘴一笑，点头道：“哦哦哦，晚辈明白，前辈您无需细说！”
“我本就没有想细说！”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继而干咳一声，恢复了常态，继续道：“反观《九转烈阳功》，第一，必须单火灵根的修士才能修炼；第二，修炼之人必须是极阳体质；第三，对于修士的年岁也有严苛的要求，必须是不满十岁的童子才行！”
她说着看向了我，意味道：“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会问你是否是童子身了吧？”
我十几岁才被发现了纯阳体质，这才进入了修仙界。关于这一点，我想这位天机少女比谁都清楚。
当年师父将《九转烈阳功》带给我的时候，也同样对我的年岁有所疑虑，说我已经过了修炼的年纪，不适合这部功法。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我机缘巧合之下，修炼了老太婆给我的一段心法口诀，身体返回到了男童时期，莫名其妙就符合了所有修炼标准。
关于这点，我一直瞒到了现在，并且想继续隐瞒下去。倒不是我信不过这位天机少女，而是我觉得，世间之事没有这么巧合的。
——老太婆给了我那段功法，我回到了男童期，然后就修炼了《九转烈阳功》，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就像戏剧艺人的步伐一样，毫无偏差。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所以在问题搞清楚前，我绝不想向任何人透露。
于是我用了哄骗师父的那一套，笑道：“也许是我纯阳之躯，天生丽质吧！”
师父呆呆傻傻，我说什么她都会信。可天机少女心思缜密，又怎会轻信于我，但我执意不肯说，她也无可奈何。泯然一笑，不再追问，而是继续道：
“其次，《阴阳合合功》只有十层，对应的是炼气期各个境界，一旦筑基成功后，便可兼修其他功法。先前种种不过是用来替代丹药，达到一种促进的作用。而《九转烈阳功》呢，上下两卷分别有十八层功法，上卷对应炼气、筑基，下卷对应金丹、元婴，两卷并和，三十六重天！一层一关隘，一层一重天！只有当修士达到了出窍期境界，飞升到修罗界之后，才能修炼其他神通。”
她说到这，冷哼了一声，“更可况，当年枯竹大师仅仅留下了上卷，却带走了下卷。试想，条件如此苛刻，又仅有一半功法，你说这《九转烈阳功》到底价值何在？”
我想了想，说道：“就算如前辈所说，毫无价值！可毕竟这是一部太初古法，小雷音寺即便雪藏寺中，也不会轻易赠与他人吧。”
她点点头，微笑道：“你说得没错，千年前小雷音寺就是这么做的。可凡事都有意外！五百年前，小雷音寺的藏经阁突生怪火，几乎焚毁了大半个藏经阁。事后，当晚辈后人们再去整理那些幸存的典籍功法时，或许早已忘却了前人的遗物，仅仅是把它当成了一部普通功法，放在了架子上。而五百年后，当某位对功法见解自视甚高之人，将这部又脏又破的《九转烈阳功》取下书架的时候，他也许翻都懒得翻，就把它用来糊弄你了！”
我苦笑道：“这么说来，我是应该笑呢，还是应该哭呢？”
天机少女瘪了瘪嘴，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笑道：“你该哭该笑，我可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部《九转烈阳功》心里一定很高兴，毕竟被埋没了这么久，终于有个傻瓜让它重见天日了！”
我长叹一声，无奈道：“我总把别人当傻瓜，可最后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傻的！前辈呀，若按你所说，那下卷功法被枯竹大师带走了，那他现在人呢？”
她摇摇头，同样叹息一声，淡淡道：“也许飞升去了修罗界，也许早已坐化仙逝，但无论如何，他都再也没有回来。”
“也就是说，我再无可能找到那下卷《九转烈阳功》了，是吗？”
我此时心里真的很绝望，绝望得想哭。
若是我没有问她关于功法的事，我想现在的我，一定还会无知并快乐着，抱着那一丝丝幻想，然后漫无目的去寻找。虽然这种寻找并没有结果，但只要有希望在，勇气就不会消失。
天机少女似乎看出了我的绝望，轻缓地为我斟上了一杯茶，安慰道：“我知道小家伙你现在很难受，我也觉得以你的资质，真的很可惜。但我确实不知道枯竹大师现在何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千年前，枯竹大师离开小雷音寺后，去了云州。虽然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机会也很渺茫，但无论如何，你都应该去试一试。也许他游历的途中，会将下卷留在某个地方，这也未曾可知，对吗？”
说实话，若是枯竹大师真将下卷留在了游历途中，那以《九转烈阳功》这种太初古法的惊世程度，加上天机阁的情报实力，她又怎会不知道呢？！
我心里很清楚，她这么说，仅仅是在安慰我。
但我相信她，因为天机阁从不诓骗任何一个客人，这枯竹大师一定去了那个叫“云州”的地方。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振奋了一下精神，微笑道：“若是我想向前辈咨询云州在何方，前辈还需要一万灵石吗？”
她噗嗤一乐，将斟满的茶杯推到我的面前，笑道：“这杯茶，我请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