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门信笺?
很奇怪的事情。
我与内门弟子素无来往,唯一认识的几个中,恐怕也只有白玉仙会给我写信了。可近日她一直都避居在荣宝阁,即便真有重要事情,这信笺也应该从麒麟州寄来才对。真真莫名其妙!
简单收拾一番后,我就离开炼丹房,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小草屋。
千蒹此时正侧靠在桌边,双手捧着一部竹简,津津有味的看着。
自从一年前她修为炼到炼气巅峰后,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起来。我为了让她打发无聊时光,更避免她时不时就去参加些无聊的功法研讨会——实际上就是女孩子聊八卦的聚会——于是就把进出月宫的令牌给了她。所以,这一年里,她一得空闲就往藏书阁跑,倒是在丹药方面的技艺,又精进了不少。
“送信的人走了?”我问千蒹。
我突然发问,惊扰到了心无旁骛的千蒹。她吓了一跳,手上的竹简掉落到桌上,抬起头,向我抱怨道:“吓死我了,你怎么不敲门呀!”
我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有点莫名其妙。
“进自己的屋子,难道还要敲门?”
“你还当这里是你的屋子呀,一年也没见你回来几次。”
我没有理会千蒹的抱怨,兀自坐到桌前,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我。
“喏,给你的信!”
“谁送来的?”我接了过来,随口问道。
“谁知道呢,一个不认识的内门弟子。送来时鬼鬼祟祟的,还千叮咛万嘱咐,非要当天交到你手上!”千蒹的语气十分不满,我想她一定又胡思乱想了。
“送信之人莫非是个姑娘?这信莫非是封情书?”我开玩笑道。
“美得你呢!”千蒹白了我一眼,“是个半百的小老头,一看就知道是个跑腿的。至于是不是情书,这就难说了,也许你那位老情人寄来的呢。”
她口中的“老情人”,自然指的就是白玉烟。
其实,自从白玉烟给我送来月宫令牌后,三年来未曾露过一面,我们之间也无任何往来,千蒹居然现在还耿耿于怀,真是让我无语。
正反看了看手里的信封,并没有什么特别,未落下署名或是任何封印符文,不过是一封凡尘都会使用的信笺而已。
撕开封皮,取出信纸,我开始阅读信上的内容。千蒹见我这般,也复捧起桌上的竹简,装模作样地看着,但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瞥向我,让我心里真是好笑。
读罢,我将信纸随手丢到桌上,眉头紧锁,暗暗沉思起来。
“怎么,老情人出事了?”千蒹调侃道。
事情太过奇怪,我没有和她开玩笑的心思,喃喃道:“师父突然找我,你说会有什么事呢?”
“师父,你哪来的师父?”千蒹很意外。
“你忘了吗,入门考核时,擂台上我不是拜了一个师父?”我淡淡道。
“碧云仙子?!”千蒹更意外了,“你不提我都忘了,她怎么突然想起你来了呢?”
别说是千蒹,就连我也有点意外。自从我倒在擂台上后,那位名义上的师父似乎就把我给抛弃了,这些年来非但没有履行传道受业的义务,就连一次假惺惺的看望也没有。当然,我也没想着借她的光,或者想让她帮助我点什么。拜了就拜了,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寄名弟子,我一直以来,都只当没发生过。
可奇怪的是,今时今日,师父却遣人送来一份书信,邀我去和她见面。我实在摸不透这其中的门路,心里总感觉是个陷阱。
“明日申时,在南院练功房……”千蒹开始看信上的内容,并轻轻读了出来。
忽然,她神情古怪起来,眯眼看了看我,试探道:“这封信……该不会不是碧云仙子写给你的吧?”
“不是我师父又能是谁?你没看见打头就是一句,乖徒儿吗?”我实在搞不懂千蒹,更搞不懂碧云仙子,徒儿就徒儿,居然还乖徒儿,她都没和我相处过,这不明摆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
“碧云仙子可是内门长老,有自己的别苑和楼阁,为何要邀你去南院练功房见面呢?我看呀,铁定是你那个老情人,想找你私会!”千蒹似乎认准理了,非要污蔑我。
“就算要私会,也不会挑申时好吧,大太阳底下的,给人表演活春宫吗?再说了,明日是上交丹药的日子,届时南门进进出出的人多得像庙会一样,你觉得我那老……”差点被千蒹带偏了,“那男人婆会选在这个时候私会?”
既然是偷情,最重要的当然是偷啦,有哪对野鸳鸯会选在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约会的,不是蠢吗!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千蒹无法反驳,选择了默不作声。
其实,千蒹说得也有点道理,我师父好歹是个金丹期长老,既便找我真有事,大可让我去她的行宫就是了,不会自降身份邀我去什么南院练功房。那里可是宫中最低级的杂役弟子的修炼之处,她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还不吓死那些小朋友呀。
但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师父,又会是谁呢?
落月宗内门的门规甚是严厉,像这种假借长老名义的,一经发现定是死罪。我相信没有哪个弟子敢开这种玩笑吧。
“这样吧,千蒹,明日我们上交完丹药后,你同我一起进宫。”百般思量后,我做出了这个决定。
“与你一同进宫?”
“嗯。”
“可我又不是碧云仙子的徒弟,这样不好吧……”见一个金丹修士,更是内门长老,这种事情千蒹自然有点害怕。
“我不是让你和我一起去见师父,只是让你陪我一段路而已。”我说道。
“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解释道,“其实,我并不相信是师父找我,当然,也肯定不是白玉烟。所以,我觉得这事情肯定有蹊跷之处,不得不小心一些。这样,到时你只需站在远处观望,若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去搬救兵救我;可若是来者并没什么问题,你就自行先去藏书阁,等我搞定一切后,再去藏书阁找你便是。”
“也好,这样起码安全些。”千蒹认同道。
“不过,我们只有一块令牌呀,能一起去吗?”千蒹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这个问题对于单纯的她来说,确实有点难度,可对于熟悉游戏规则的我来讲,就是小菜一碟了。
在云州没有什么是灵石搞不定的,即便有,那就更多的灵石。
再说了,我有月宫令牌的事情,并非所有人都知道。师父既然邀我去内门见面,又不捎带给我令牌,自然已经打点了一切。所以我相信,即便我两手空空、大摇大摆地走进宫门,也一定是畅通无阻。
次日正午,当三声嘹亮的号角声扬起后,月宫中照例驶出了十几辆马车。
那些马车刚出宫门,便朝不同的方向驶去,逐一开始收取当月外门弟子理应上交的云龙丹。
分管我所在片区的马车到达时,恰好快到申时了,让我觉得,邀我前去见面之人,一定熟知我的情况。
我照旧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但未有额外上交。收取丹药的管事也未变,还是那个很和气的中年男子。他似乎已经对我心灰意冷了,连问都不再问我是否要多交一些,就催马离开了。
待他们离去,我向千蒹使了个眼色,千蒹领会地点点头,就同我一起向月宫南门走去。
每月交任务的这天,雪谷中都会很热闹。
一路走去,欢笑声、痛哭声是不绝于耳,搞得就像是迎亲队撞见了崩丧队一样,真算得上是天底下难能可贵的奇景了。
除了那些哭笑的,面无表情的勤劳者也不少。阡陌的田垄上,随处可见挑着水桶、快步行走的弟子。这些人多半是勉强完成了当月任务,对下一次是否能通过并没有什么信心,所以刚上交完丹药,就开始辛勤劳作起来。
当然,也我像我和千蒹这样,成双成对在田间行走的。一个月的辛劳就这一天最为轻松,还不趁此机会,好好风花雪月一下。看他们手拉这手,相互依偎着谈笑风生,我还真有点小妒忌呢。
反观我和千蒹,虽离得较为近,但一个大摇大摆地在前走,一个低着头怯怯地在后跟着,硬说是亲密伴侣,实在有些牵强,倒是更像一对主仆。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与千蒹在雪谷中同行,没想到这小丫头在熟人面前活泼开朗的,一遇到陌生人群,就羞答答的紧张起来。其实,这也并非她的本性,但女孩子总是爱美的,脸上有块巴掌大的红色胎记,无论如何都会对自信心有所影响。
更何况,三年过去了,小丫头也不再是当初的小丫头了,变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花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