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优士!!”太叔诲抵住僚员将要落下的剑,“无论如何他是奴隶主,我们不对奴隶城的人下死手。”
辛格也一把推开发狂的赖恩·希尔,任由他四脚朝天地摔倒在廊道上,“希尔爵士,你也该适可而止了。”
持鞭人把赖恩·希尔搀扶起来,自己反而挨了一巴掌,赖恩·希尔把手中的断鞭狠狠甩开,一双略显浑浊的猪眼上下打量起辛格。
“小子,奴隶主只听领主的命令,我的领主是洛维尔公爵,该是我劝你赶快走开,要不然刮花了你那张漂亮脸蛋儿,可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以利亚·洛维尔都还不敢这样跟我说话,赖恩·希尔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想先听听我是谁吗?”
“装神弄鬼的欧罗巴人,别以为你敢直呼公爵的名字我就会怕你,我赖恩·希尔是洛维尔公爵最勇猛的手下,一张麻辣的小嘴儿,我还真不介意把你弄到我的床上去。”
“好吧,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能力这样干吧,说不定到最后,你会光着屁股一个人穿过茫然海,游回奴隶城去,前提是你的肉够臭没有鲛鲨来吃你。”
没人在乎这两个奴隶主的互相谩骂,只是他们的通用语说的实在太过一清二楚,凡是头脑还冷静的人都该好好思考一下这是为什么。
只是两两对峙中的人似乎怒火占据了太多思考能力,太叔诲推开了僚员的剑,走到辛格面前把他庇护到身后。
“你是爵士?”太叔诲语气冰冷地质问。
赖恩·希尔转动着他那对愚弄人的眼珠子,十分傲慢地点头,“我是爵士。”
“我为夏人的伯爵,今为南溯关巡察使,你如今正逗留在夏人的海域上,释放你所有的奴隶自由。”
“奴隶主只听从……”
“海巡日希维尔公爵为得到夏人的友好而释放过一名奴隶,据我所知你当时也在现场?”
“我只是去看希维尔公爵驯养的鲛鲨,那些家伙相当贪婪,吃起奴隶来……”
“那名奴隶到南溯关海岸后对夏人的一位优士进行了刺杀,但他不够幸运,海溢取走了他的性命。”
“洛维尔爵士的名誉不容诋毁——看在你并不了解情况的份儿上——世代依附主人的蠢奴隶——无名者,对主人有着某种可笑的忠诚,没人指使他那么做,是他自己要那么做。”
“我也看在你并不了解情况的份儿上再次警告你,释放你所有的奴隶自由,否则公然挑衅夏人律法的责任一定会落在你的领主洛维尔公爵的头上,我们不介意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番警告甚至不如持鞭人手中的软皮鞭响亮,赖恩·希尔更是张开肥硕的嘴唇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旺盛的唾液在他的嘴角淤积出恶心的泡沫。
“我可没有我那位好心的领主那么好说话,这位衙署里大人物,奴隶主可不会害怕只会说漂亮话的人,你甚至都不敢让那个那利剑的勇士攻击我。”
赖恩·希尔绕过这位多管闲事的大人物走到他的奴隶跟前,他有些舍不得地抓起那美人儿的脑袋,又仔仔细细地把那张脸看了一遍,下一秒就扭断了这美人儿的嫩脖子。
“一先令我可以买一个乖巧听话又漂亮的奴隶,也可以买回一船让花园肥沃的花肥,不管买回来的是什么,当我付出先令以后,他们就只能是我的,无论是活着还是死掉。”
船上的持鞭人发出粗鄙下流的嚎叫,太叔诲递出了让这群野蛮人讥讽夏人律法的棍棒,而他竟然还浑然不觉,只是在错愕那跪伏之人的死亡。
“赖恩·希尔,”辛格厌恶地开口斥责,“你这个让人恶心的家伙,无论你那蠢脑袋里在想什么,我警告你不要嘲弄夏人的律法,你的领主尚且不会这样做。”
“噢!别那么讨厌了漂亮的小家伙,奴隶主难道会白白浪费他的先令?损失他的财产?我们所有人私底下都是一种样子,只不过我不懂得隐藏而已。”
“你应该称呼我为辛格公爵,我的家族身为奴隶城领主之一,有权利处置你这头肮脏的蠢猪,你杀了本该在夏人的领土上短暂重获自由的奴隶,你就应该接受来自领主的惩罚。”
赖恩·希尔半信半疑,他没见过辛格家族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很不能确定这个多管闲事的小伙子说的是不是真话。
“不过——辛格家族里确实有欧罗巴人的血统,你看起来也完全就是一个欧罗巴人——那位贝勒米家的少爷,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你有没有见过辛格家族的人?”
最先开口劝说的那位好心人离开自己的排舟爬上赖恩·希尔的船只,他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但身形健硕,至少比他先前所表现出来的强壮。
“希尔爵士你总算是问对了一个问题,辛格公爵的家族是贝勒米的领主,我还曾有幸参加过领主会议——辛格公爵!很荣幸又见到您。”
“你要还是不肯相信,可以跟我去我的游船上好好看看,众多大人物都在等着认识你这个小小的奴隶主,我再让人去把你的领主请过来,帮你好好辨认辨认。”
赖恩·希尔这下可真是傻了眼,可他还是硬挺着不肯服软,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说道,“我的领主可是洛维尔公爵!!”
“算了吧,”辛格把手搭在伯爵的肩膀上轻轻安抚,“就像这家伙说的,我确实也不能怎么样他,至少其他人获救了——持鞭人,让所有奴隶上船。”
持鞭人看向赖恩·希尔,他虽然满脸不情愿倒也没有高叫着反对,这才放下船梯让还泡在海水里的一众奴隶脱离苦难。
太叔诲解下外衣为已经死去的无名者穿上,那瘦小的身躯并不比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多出几两血肉。
“你干什么?!”赖恩·希尔躲开辛格公爵愤怒的眼光,“反正都是要埋进地里去,让我带回去当花肥不是更好……”
“死去的人不是你的奴隶,”太叔诲漠然地看着奴隶主,“这里有地方安葬一个灵魂,但容不下你。”
“呵,知道了知道了,让那些奴隶再滚下去——请那些无名者再回到海里去,好把船推出千岩岛,这地方不欢迎我,也不欢迎你们。”
“这地方只不欢迎你,无名者在夏人的律法下是自由的,他(她)们要不要跟你走完全由他(她)们自己说了算。”
“他们敢!!”赖恩·希尔极力反对,“就算要我遵守夏人的律法,他们也只是暂时自由的,你们都别忘记了,跟我出来的只有你们,你们的家人还得依靠我才能活下去。”
“伯爵,无名者的牵挂比我们只多不少,能安葬他们中一位已经足够了,其他人终归还是要回到奴隶主身边去的。”
辛格的劝慰也让那些奴隶动摇了逃跑的念头,先有一个人跳下海水,然后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他们又开始像蚂蚁一样为他们的主人扫除障碍。
贝勒米家的少爷最先离开赖恩·希尔的船,然后是辛格,他把自己的排舟划到近前来,静静地等着。
“嘻嘻,大人物,”赖恩·希尔追着伯爵的后背说起风凉话,“安葬我的美人儿吧,好好安葬我的美人儿,祝福您这位好心人,我的奴隶们要帮我开船了。”
窄窄的排舟勉强躺下无名者的尸体,太叔诲抓住辛格准备划桨的胳膊,用力到对方忍不住皱起眉毛。
“你是奴隶主们的领主?”
“只是之一,奴隶城共有十三位领主。”
“那么我要是杀了他,不会对你有任何危险是不是?”
“……我追随你,你是我的朋友,不必担忧我的安慰,我的家族会保护我。”
“辛格——我真希望赖恩·希尔是你这样的人。”
船上还有一位僚员没有离开,他站在船首水怪的塑像旁,视线一直在太叔诲身上,直到太叔诲重新回到船上才有所波动。
看热闹的人仍然是一片死寂,有个大嗓门儿的奴隶在海水里尖叫起来,他整个人都被染成了红色。
船上还有五六个持鞭人,其中一个幸灾乐祸地朝海水里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朝嚷的最厉害的奴隶抽了一鞭子。
“大人物,他死了也没关系,反正他做的那些事都该死,但是我们可以走了吗?我们也只是他的奴隶。”
“你们还要回去?”
“他们当然还要回去,大人物老爷,他们都还有家人在那鬼地方,可是我没有,您会收留我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为你谋得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
“您不是伯爵?我很乐意留在大人物身边,那往后我可就仰仗您了。”
“你可以在我身边做一名刀衣,我该怎么称呼你?”
“您不用担心,我有名字——提姆·乔利,您可以叫我乔利。”
“好,乔利,确保你脚下的这艘船离开千岩岛,之后到南溯关衙署来找我,你知道在哪儿吗?”
“放心吧大人物,我会找到任何您要我去的地方,这是我的本事。”
太叔诲又去看先前在船上的那位南溯关僚员,对方早已在他杀掉赖恩·希尔后离开,在这排舟夜市里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