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荣的眼眶蓄满的一池泪水，钟月忽然明白系统的目的了。它在惩罚她的不听话。它让她亲眼看着他痛苦，看着他崩溃，看着他疯狂。最重要的，它要让她意识到他走向毁灭都是因为她。男主角往后的幸福人生，是被一个与剧情无关紧要的炮灰女而破坏的。不仅如此，整本言情小说的剧情也因炮灰女而犹如多尼诺骨牌般倒塌。因为他说的，不管多少次，他还是会忘记她，想起她，又忘记她，然后在疯狂的怪圈里不断轮回。
她能怎么办呢？
她的自责生长在畏惧与惶恐之中的荆棘里。
她不知道要如何解救他，更不知道要如何解救自己。
这像是她无论竭尽全力做什么，都无法让所有人满意。
错误都在她一人身上。与撒旦做交易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人死了，就是死了。
她就不该贪图那点微弱的小希望，去换取一个劳什子的狗屁重生！
她再怎么争取，都只会让事情愈发不可控。
现在认罪道歉，还来得及吗？
付荣猛然暴跳起来，双手用力地掐住钟月的脖子，恶狠狠地大喊道。
“是你！是你把我的孩子杀死的！我要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他想起对她的爱，也就想起对她的恨。
钟月近距离地与付荣那布满血丝与泪水的红眼睛对视。她看得见他眼里的仇恨已经高于悲伤的浓度。他恨她，是理所应当的。这积攒了两世的新仇旧怨足以让他把她凌虐千遍。
“我没有办法留住她。”
钟月还能说话，因为付荣的双手被鲜血浸染得像是裹缠着红色的丝绸。他流失了大量的鲜血，已然没有多少力气。他最终打消了与钟月同归于尽的想法。
她死了，又有何用？
他下地狱，而她上天堂，他们还是不能相遇。
所以，同归于尽又有何用？
他一边用无力的血手轻轻抚摸她的颤抖的嘴唇，一边用柔情与痴迷的赤红泪眼描绘她的模样。他感觉心率正在极速下降，于是为了最后一丝体面，他决定效仿颓丧的老狗，来到一处安宁的地方等死。他抽身而退，而她的唇边则印着一个鲜艳且炽热的血手印。他靠着浴缸坐下，一边回忆过去，一边虚弱地笑道。
“我要死了，心肝，我现在就要死了，你不用骗我了，你根本就没有想过留下她。你恨我，所以你恨她。我满心欢喜地等待她的降生，并把她视为你给我的最宝贵的礼物。我爱她，因为她的身体里流淌着你的基因，所以我爱她。我已经作好用余生赎罪的准备了，可是你却把她杀死了。也对，也对，孩子是我骗来的。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利用你的身体来孕育我的孽种。就像你说的，我也没有办法留住你。我虽然没有办法挽留你，但是她可以。她也是你的孩子。我侥幸地认为她可以让你不那么讨厌我，因为你心疼她的同时也能心疼我。我知道我的行为非常的下作——我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博取你的同情。我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我只是急着想要把你留下。我想过把你困在我的身边，可是，你太强大了。我无法撼动你的精神和肉体。你总能在受伤之后迅速恢复得比以往还要强韧。我再也没有办法伤害你，因为你疼，我也疼。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想她，心肝，我想我们的女儿，即便她不受你的喜爱。我经常梦见她那柔软的小身体睡在我的怀里，我想她，我真的好想她。我本来可以拥有她的，她还有两个月就会到我的怀里。两个月啊，明明就还剩两个月啊，我差一点就能拥有她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付荣倾斜的身子慢慢地倒在地上，而钟月始终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在合眼之前，还在暗自嘲笑自己的愚蠢。他以为她会在自己临终之前给予一点虚假的安慰。
原来啊，原来啊，他到死都还在渴望她的爱。
他也不算亏，他不还是见到她了吗？
这难道不就是他自杀的目的吗？
既然愿望已经实现了，他就该安然地睡去。
虽然心有不甘，他却没有力气继续说下去了。
好吧，好吧，他要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