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娜不愿承认付荣的失败，是因为她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的直觉与品味是有问题的。她无法与他共同承担外人的鄙视与嘲笑。自幼生活在丰富多彩的物质生活里，向来是她站在高位，俯瞰他人庸俗的人生。倘若要她像个罪人低头被他人观摩，被他人议论，那么她宁愿上吊自杀。
一想到这儿，她心里的不满就像酸水涌了上来。她走到床边，嘴里含着一股怨气，居高临下地说道。
“董事会儿那边，我正在帮你处理。我知道有人会认为我是窃取汉室功劳的曹贼。但是，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情，我只希望你不会误会我。我只是在帮你而已。我知道你把集团看做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我是在保护你的生命。你不能像他们那样误会我。我不是占有他人成果的人。更何况，我是你在理想道路的同伴，我绝对不会损害你辛苦垒砌的帝国。你要相信我，你相信我吗？我说的这些话都是出自真心的。那个姓陈的女人是不会像我这样有能力与忠心来帮助你。她最近很少来看你，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为什么能让她隔三差五地离开你？你现在这幅鬼样子，难道不是拜她所赐吗？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说你疯了，好像把你当成虱子似的避而不见。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不会害你的。他们不管你，我来管你。你要相信世界上只有我会站在你这边。你不许哭，因为只有失败者才会哭。你变了，你真的变了。我所认识的付荣，不是现在这个抱着女人衣服啜泣的虱子。是不是陈文清让你受伤的？是不是她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她怎能把你变着这样就拍拍屁股走人？我早就和你说过，她不是个好人！你专情于一个女人的下场就是这样！难道，你只爱她一个人吗？难道，你真的要为她哭成这个样子吗？你信不信，她那样的人，我可以找到无数个！”
这时，哭声戛然而止。付荣佝偻着狭长的腰背从衣服堆里爬出，宛如一只来自地狱的阴森恶鬼。他悠悠转过头去，观察的眼神中透露着茫然。狄娜强忍住撤退的欲望，却不忍直视这张瘦削暗黄的脸皮。她忽然明白高助理为何每逢提及自己的上司，都会露出与职业身份不服的失望神情——这尊曾深受人们敬畏与崇拜的神真的从神坛上掉下来了。
付荣不停地摇头，喃喃道。
“你不是她，你和她一点都不像。你不是她，她不是你，你们都不是她……”
付荣如同一条见光死的蠕虫，怯生生地重新钻进黑暗的衣堆里。狄娜猛地站起身，一边拉扯盖在付荣身上的衣服，一边大声斥责道。
“我不是她又怎么样！她就这么讨你喜欢吗？你的理想和抱负难道没有一个女人重要吗？！付荣，我真的不认识你了！我所钦佩的男人是个无坚不摧的战士，而你，你现在就是个只会钻女人下体的臭虫！没有她，难道你还活不下去？！世界上没有永恒的爱！你听清楚了，世界上只有永恒的利益！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我不管她是谁，你必须看清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我！好，你不听我的是吗？我比陈文清更有办法对付你！”
狄娜抱起一团衣服跑到楼外，然后在一片空地把它们点燃。火还没烧旺，她就听到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一道残影突然从她的身边无声地掠过。脆弱机体的人类正与席卷万物的火抢夺一个女人不要的衣服。狄娜惊慌地尖叫一声，连忙回屋里寻找灭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