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兰春的马鞍上,就挂上了各种小动物。有狐,有兔,有狍子,甚至还有一只瘸了腿的苍狼。
白辰只射到了一只鹿,还是被兰春射中之后,因为无力奔跑,而被白辰补射得到的一只鹿。
哪怕是捡了一个漏,白辰也很开心。
前边丘陵起伏,白辰兴致不错,纵马飞奔。不成想,他在那连绵起伏的低矮山丘之中迷了路,跑进了一片树林之中。
嗖——
一支箭突然从前边的干草堆之中飞出来,直直射向了白辰。
“不好。”
白辰叫了一声,将身一伏,脸贴在了马背之上,顺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
那马也很通人性,被白辰一拍,立刻扬起四蹄,向着斜刺里飞奔。
破空而来的羽箭,流星一般,贴着白辰的身侧飞了过去,将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谁?”
白辰叫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嗖——,又是一支羽箭,向着他迎面飞来。
不待白辰反应过来,那良驹又将四蹄一顿,嘶鸣一声,斜着跑开,驮着白辰再次射过了这一箭。
白辰心说,这里该不会藏着一个北元的刺客吧?一个古代版的狙击手?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偏偏跑进了对方的射击范围之内。得赶紧离开这儿,不然,一会儿对方接二连三对着自己射箭,难道说,还真想靠着这匹宝马躲避保命不成?
白辰使劲儿拍了一下马屁股,拔转马首,向着林子外边跑去。
说也奇怪,直到他跑出林子,再没有一支箭射出。
白辰心中疑惑,勒住马缰绳,回首观瞧,突然发现从一堆干草之中,露出一张满是褶皱的脸庞来。
那不像是一张人脸,胡子拉碴,头发长得几乎遮住了面部,两眼通红,牙齿外突。
尤其使白辰惊愕的是,那张脸上长满了皱纹,就像起伏的波浪一般,令人恐怖。
“野人?”
这是白辰的第一反应。
他想定睛再看,却见那人一个翻身,从干草堆之中跑出来,脚步踉跄,嘴中嗬嗬叫了几声,突然一头栽倒。
这野人,该不会使诈吧?
白辰迟迟不敢过去。
他远远站着,观察了好一会儿,见那野人一动不动,像是没了知觉一般,在枯草之上趴着。
他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弓弦上,两腿一夹马腹。那匹良驹宝马会意,便驮着白辰,慢慢向着那倒在干草丛中的野人走去。
不一会儿,白辰就来到了那人身边。
他将弓箭对着那人,唯恐对方突然暴起伤人。
事实证明,白辰这个担心有些多余。
他在边上站了好一会儿,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在干草丛之中趴着,呼吸声听上去异常微弱。
在确定对方没有威胁之后,白辰跳下马,抬脚将他踢得翻了个身。
这不是野人,而是一个由于长期在野外过日子,而被残酷的环境折磨得面目全非的人。
他穿着北元人常穿的皮袍,不过已变得破破烂烂,衣衫褴褛得不成样子,被子更是直接烂得只剩下了半截。
这个可怜的人因为长期饥饿,已瘦得皮包骨,甚至能够通过皮肤,观察到他骨骼的形状。
透过他那满脸满腮的胡须,白辰依稀认出,这应该是一个北元人。
若是兰春在这里,估计着就直接拔出刀,一刀将他斩杀了。
一个北元蛮子而已,杀了也就杀了,兰春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
这也怪不得他。
在长期的作战生涯之中,他们父子与北元人以命相搏的回数,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在战斗中,不能对北元敌人有半分怜悯之意,否则,他们就会倒在对方刀下。
这便慢慢使他们有了一种心理惯性,在内心深处,将北元人视为你死我活的敌人,见了就杀之,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白辰却不是这样。
他和北元人没有直面厮杀过,而且还是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没有那种刻骨的仇恨和敌意。
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太可怜了。
白辰下马,费力地将这人抱到马上,横着担在马背上,又用绳索捆好,省得一会儿掉下来。
然后,他便跳上马背,带着这人离开了树林。
兰春远远看到白辰驮着一个人回来了,觉得很奇怪。
他打了一个呼哨,示意随从们收起弓箭,准备打道回营。然后,他拍着马,一溜小跑,来到白辰面前,问道:“白兄,你从哪里弄来了一个人?他是什么人?”
说着话,兰春兜着马缰绳,骑着马,围着白辰来回转,想瞧清楚这是什么人。
白辰道:“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躲在山里的北元人,都饿得脱了相了,不过,还是射了我两箭,力道很足。想来,这是一个不错的神箭手。”
“北元的弓手?怕不是他们军中的暗哨?”
话音落下,兰春已将刀拔了下来。
白辰立刻阻止了他,说道:“别杀他。”
“为何不杀?留着他以后杀我们不成?白兄,你饱读诗书,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想必一定很清楚。”
兰春眼神冰冷,满含着杀意。
白辰摇头:“我不是东郭先生,他也未必就是一匹狼。他的身世一定不一般,否则,不会身负着神射之术,却在山中困成这样。”
见白辰一定想保住此人性命,兰春只好收刀入鞘,一挥手,叫来了几个侍卫,令他们将这人从白辰马上抬下来,带到军营中去医治。
夜晚到来了,寒风又一次像狼一般吼了起来。
兰春和白辰两个人躲在营帐之中,一边取暖,一边饮酒。
“万岁的圣谕也该到了吧。”
兰春拔了一下火炭,幽幽说道。
这些日子,整天骑马射猎,饮酒作乐,闲得他都快废了。
白辰喝了一口酒,抿了下嘴唇,说道:“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估计着,也就在这两天吧。快了,别急,圣谕一下,我们就该忙起来了。”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突然,军医跑了过来。来到白辰和兰春面前,他弯腰施礼:“回大人,将军,今天被救回来的北元弓箭手,现在已清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