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我们和汉人是仇人,他们只会杀死你的。别去了,乌恰,哪里也别去了。”
琪雅紧紧抱着乌恰,像是唯恐他马上从身边消失似的。
“以前会,可是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了。”乌恰说道。
他将自己从白辰哪里怎么得到银两,又许下了什么承诺,一五一十和琪雅说了。
听完乌恰所说的话,琪雅虽然心中不怎么相信,可也不像此前那般恐惧了。
“你真打算帮着他宣传吗?”
琪雅问道。
乌恰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帮着他宣传,可是现在大王还没有下令和汉人交易,我怕这么做,会为你们带来灾祸。等等再说吧。”
“嗯,等等吧,好饭不怕晚,好事不怕等。”
琪雅将头深深埋在了乌恰的怀中,两只眼睛扑闪着,在回想着她刚从乌恰那里听来的话语。
另一边,被白辰救回来的野人,情况正在变得越来越好,已能开口说话了。而且,他不仅能说北元话,还能说汉话。
兰春很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呀,怎么还会说两种语言?”
白辰也觉得奇怪,莫名其妙的,就在树林子里遇到了一个双语人才,还是个神箭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人,到底有什么来历?
“走,审问他。”
兰春将腰刀别好,起身说道。
白辰站起来,笑了笑,说:“别这么大马金刀的,现在他的身子骨弱得很,经不起你一巴掌。”
兰春也笑了:“我也可以文审,不用武审,走吧,我现在这心里急得很,真想赶紧知道,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两人走出营帐,天气很好,太阳在天空之中明晃晃挂着,远处覆盖着积雪的原野,散发出一种令人目眩的光芒。
走在雪地里,脚下传来各吱各吱的响声,那感觉,就好像踩在了光滑的石子上一般。
来到军医的营帐门口,兰春一掀门帘,探腰进去,白辰紧随其后。
见到他们两人来了,正在叫人给那野人喂汤药的军医立刻直起身来,恭恭敬敬和他们施礼问好。
白辰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又问道:“情况怎么样?他说了什么?”
军医说道:“情况好了不少,不过,他说的话很少,只是饿了渴了,和我们讨食讨水。除此之外,会用北元话骂人,只是不知道在骂什么人。”
白辰微微点头,看了一下野人那明亮而又有些茫然的双眸,心说,此人该不会因为受到了刺激,而精神出了问题吧。
兰春也有这个感觉,便说道:“他得了失心疯不成?”
军医摇头:“现在还说不准,只能再观瞧一番,方可定下结论。”
这个时候,野人叽哩咕噜说了一阵话,像是北元话,只是脸上神情凶狠而且焦躁,可以明显感觉到,这并不是什么好话。
白辰上前去,轻声问道:“你是哪里人,为何流落在荒原上,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野人将眼眸一抬,瞧了一下白辰,说道:“我是汉将军李陵后人。”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使白辰听了之后,深为震惊。
李陵,就是那个因为深陷重围,矢尽粮绝,而不得不投降匈奴的汉代名将?他的后人怎么会落魄成这个样子?
“此言为真?”
白辰追问道。
那人一咬牙齿,恨恨道:“你若不信,何用再问?”
兰春在听了此人自述,是一代降将李陵的后人之后,也不像此前那般等闲视之了,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敬意。
虽然李陵降了匈奴,不过事出有因,而且其人虽降,于气节上而言,和那忘恩负义、卖主求荣之辈,还是有着明显区别的。
因此,自汉代以来,后代不少人,都对李陵深表同情。
但问题是,就算此人所说为真,他一个堂堂匈奴贵族的后代,怎么会流落到这里,变成了野人一般?
得知道,李陵在投降了匈奴之后,深受器重,成了匈奴驸马,贵不可言。
白辰想了一下,又问:“你说自己是李将军后代,有何证明?”
那人好不容易将身子挪动了一下,从背后拽出一枝短箭来,上边写着一个“李”字,底下还有蝇头小彖:陇西李,世代存。
这就没错了。
看来,这人确实是李陵后人。而且,从这个箭上的字来看,李陵一族,虽然流落异域,却并没有忘记家乡。
“你为什么藏在林子里?”
兰春问他。
李陵后人说道:“因为我杀了千户,不肯束手就缚,为北元官府通缉,只能逃到山中深处自保。”
李陵后人为数甚众,当中有个把落魄的,也很正常,没什么说不过去的。想到这儿,白辰也就不再问了,只是吩咐军医,好好为他治疗,尽量叫他早点康复。
走出营帐,兰春问白辰:“你想留下他来,为你做事?”
白辰转过脸,看着一脸困惑的兰春,回道:“不是为我,是为咱们大明。当年李陵降了匈奴之后,本有心带着降卒伺机归汉,谁知武帝轻信人言,戮其全族,使其不得已,只好真正留在了匈奴。”
“李陵本属飞将军一族,本有忠心,而不能自表。现在,我们遇到了他的后代,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而且,现在我们也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李陵武艺出众,尤其以箭术著称。这个李陵的后代,虽然白辰只是和他略有接触,也能明显感觉到,他武力不凡。
在眼下这个用人之际,遇到这种人才而不能好好任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兰春叹了一口气,说道:“李氏一族,造化何其不堪哪。飞将军李广武力卓绝,却一生不得志,到老未封;李陵本怀忠心,却只能委身匈奴。白兄,你说得没错,这位李陵将军的后人,我们应该将他好好重用。”
两人边走边谈,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中军帐外。小校抬手掀开帐门,兰春和白辰迈步进入。
帐中温暖似春,和外边天寒地冻简直就像两个世界。
“舒服。”
白辰搓了一下手,坐下来,拿起串在签子上的肉,在火上烤得滋滋流油,便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