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有些愕然。
陈宁这是唱的哪一出?
他当真被白辰几个回合下来,磨搓得成了个团子,彻底服服帖帖了?
只怕未必。
陈宁此人,想来不知气节为何物,见暗中和白辰作对,讨不到便宜,于是就立刻树了降旗。
应该就是这般。
岳清想通了这个关节,沉吟微笑,瞧着陈宁,捻须不语。
白辰此刻心中也跟明镜一般。
陈宁这么做,用现实世界中的话说,那就是打不过就加入。
佩服不佩服,崇敬不崇敬的,当不得真。至少眼下,他不敢在自己面前乍翅,也不敢在背后使阴招,这就可以了。
又不指望着和他做兄弟,做朋友,也用不着那么较真。
“陈大人过誉了,白辰何敢当此言哪。快请起,快请起。本官终是年轻后进之人,比不得陈大人你历练已久,阅历丰富。以后,本官在陈大人这里,还得好好借鉴学习,还望陈大人不吝赐教为好。”
说着话,白辰弯下腰,将陈宁扶了起来。
陈宁连说了几个“不敢当”,站起来之后,掸了一下衣袖,恭恭敬敬站在了白辰面前,老实得很。
晚上,狂风又起,天寒地冻。
白辰去瞧了一下王统领的伤势,见他伤口已结了痂,不日便可下床走动,放下了心来。
出得医务官的营帐,白辰叫了岳清和蓝春一起,到自己的帐中喝酒。
以前他们三个在一起喝酒,那可真是大碗喝酒,大块吃酒。虽然说烤肉烤得滋滋冒油,吃起来香喷喷的,可菜品单调,总是吃,难免会觉得有些腻。
现在好了,有了琪琪格这个北元女子,他们的下酒菜就变得丰富了不少。
琪琪格很聪明,只来了几天,就学了好几道菜。刚坐下来,她就端过茶壶来,泡了酽酽的一壶香菜,给三人斟好,便去忙着做菜。
不一会儿工夫,几道菜就摆上了桌,有荤有素,青红碧绿,颜色也好看。
有了好菜,再加上心情不错,这酒喝起来就格外开心。片刻之后,三人皆是面红耳赤,醉意微熏。
蓝春把着杯子,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盏酒,笑着说:“来,白兄,我来敬你一杯。为了你将陈宁这个荆棘上的刺全部撸掉,变成了一个任由我们拿捏的光条,干一杯。”
白辰还没有说话,吱溜,蓝春已自己将那酒喝下,又将酒杯底一亮:“先干为敬。”
端着酒杯刚送到嘴边,白辰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将酒喝下,放下杯子之后,醉眼迷离,靠近了岳清,小声说道:“明天立刻起一道密折,以我的名义写,将陈宁这些日子在这里的所作所为,清清楚楚给皇上说一遍。不可迟误,明日一定得发出去。”
“哦,好。只是,为何这么做?你还想暗中参陈宁一本?”
岳清也有点醉态了,不过,脑子还算清醒。
他不解地瞧着白辰,希望得到一个准确答案。
白辰一摆手:“非也,我参他做什么?这么做,不过是希望皇上能够兼听则明,不被陈宁欺瞒,从而误以为我们三人,在此做什么不法之事。我不是参他,只是自保。”
岳清眨了一下眼,又问:“你的意思是,陈宁会在暗中上奏折,诬陷我们三人?时至今日,他岂敢再暗藏这一份祸心?”
“这可说不定,陈宁此人,心机甚深哪。”白辰慢悠悠说道。
他说得没错,就在岳清的奏折写好之后,由八百里快骑一路急驰,送到京城的时候,陈宁的密折,也已摆在了朱元璋的案子上。
朱元璋虽然说,早就预料到陈宁会在暗中说白辰的坏话,可一看陈宁的折子,还是觉得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白辰这小子在自己帐子里弄了个北元女子?白日为仆,晚上侍寢?他这个日子,过得似神仙哪。”
朱元璋“啪”一下,将那折子重重甩在了龙案上。
他倒不是说,觉得白辰弄了个北元女子有什么过分。边关军旅,日子清苦嘛,弄个把女子来调剂一下苦闷无聊的日子,对一个少年将领来说,算不得什么。
北元女子也好,汉人女子也罢,没什么问题。
他这么气恼,是觉得白辰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欺骗了他。
在京城之中,统管大本堂的时候,白辰那叫一个不近女色。
马皇后给他说亲,他以功业未成,不言婚嫁而拒之;老朱想着他偌大一个府第,又没有成家,想赐他一些丫环仆婢,贴身侍女,又被他给婉拒了。
那家伙,简直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谦谦君子,洁身自好,当时,多少人都这么夸白辰。
就连宋濂宋夫子也说,少年不贪色,白辰可为人表。
万万没想到,这才离开京城几天,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好你个白辰,内藏狡黠之心,外饰伪诚之貌,实在是有负朕对你的满腔信任。似你这般,以后,还叫朕怎么能放心用你?
想到这儿,朱元璋更加气恼。
马皇后不明所以,便问:“白辰怎么了?这折子上写了什么?”
朱元璋一指龙案上的那个密折,说:“你自去瞧,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一脸失望神情。
马皇后拿起那折子一瞧,也立刻脸色微变,说道:“若真是这般,白辰此人,不可再次重用。为人者,不晓自律,遇诱惑而迷失心性,则难堪大任哪。”
朱元璋又叹了一口气,将那折子拿起来,再次看了一遍,丢下之后说道:“陈宁虽然为人奸刁,但白辰帐中收入北元女子一事,他也断不敢无中生有,空口诬陷。此事,定然为真。”
这一封密折,弄得朱元璋和马皇后这两人,心中都是又气恼,又失望。
不得不说,陈宁这个人,还真是善于窥伺上意。轻飘飘一件小事,就正好击在了朱元璋最为看中的那个点上,十分精准。
这一下,立刻使得白辰在老朱的心中,地位一落千丈。
这个时候,白辰叫岳清所写的那个折子,还在京中辗转传递,没有来得及送到老朱的案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