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是我这辈子吃过的第一顿饱饭。
秦玉钟全程黑着脸,把我碗里的菜堆得如同小山冒尖。
我甚至觉得他厌恶我,想要撑死我。
我吃得胆战心惊,又像在吃断头饭,一口也不敢剩下,狼吞虎咽。
真好吃,饭原来是这么的好吃。
我吃得肚皮鼓起,胸脯也发胀起来,又有玉浆好像要汩汩流出一样。
秦玉钟又叫司衣局来给我裁衣。
那么多华美的布料,铺开像云霞一样璀璨,我看的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敢碰,生怕碰坏了精美的刺绣。
“最常穿哪个料子?我先叫司衣局给你做两身出来应急。”
我闻言难堪地垂下头:“不知道。”
秦玉钟噎了一口气,修长手指从头指到尾:“四季衣裳,全按她的尺码做两身。”
“我一会要去吏部尚书家里赏画,午膳你自己敞开了胃口吃。”
“这里是太子府,不是宁远侯府。”
我乖乖点头。
他走后不一会,送首饰的婢女也鱼贯而入。
最里面那个留在我寝屋里,替我试戴镯子的尺寸。
她手上动作流利,声音却压得极低。
“太子今天的行踪,你打探到了吗。”
我心头一凛,手没收住力气,按瘪了金镯的搭扣。
是宁远侯府的人。
他们的手居然已经伸进了太子府里!
“太子他去吏部尚书府上——”
我垂下眉眼,余光扫过那几个装满了我只在嫡姐身上见过的珠宝箱子。
肚里饱饱的,身上暖暖的,衣衫是整齐而舒适的。
我出口的话音骤然一转。
“——吵架去了。”
婢女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镇定地说:“他走的时候很生气,我听见他和青松说那个人不怀好意,坏他的事。”
“当真?”
我故作狐媚一笑:“我的本事姐姐还不知道吗?有什么真的假的。”
婢女又恢复了低眉顺眼的恭敬态度,留了首饰就匆匆走了。
吏部尚书是元后的人,这个消息意味着元后逝去多年后,元后母族的旧部已经开始分崩离析了。
这对太子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她必须赶紧回去告诉侯爷。
宁远侯府的人走后,我在绣凳上呆坐了很久。
从小,因为庶出的卑贱身份、过于出挑的长相和一副顶级的媚骨,我在府里永远是被所有人轻视践踏的一个人。
甚至不能称为一个人,而是一个玩物。
连管家刚满三岁的女儿都知道我天生下贱,见到我就捂着鼻子跑。
我爹是个唯利是图的贪官,嫡母佛口蛇心,嫡姐针锋相对,生我的小娘只是个洗脚丫头,从来懦弱不知反抗。
满打满算下来,前半生对我唯一释放善意的人居然是被我们一家算计和我一夜春宵的秦玉钟。
秦玉钟对一个来路不明、素未谋面的女人这么好。
——可他不知道,他是引狼入室的东郭先生,他关怀的女人带着莫大的恶意和毁了他的任务进了太子府。
眼里酸酸的,心里也是。
我含着眼泪挑挑拣拣,在一种首饰里找出来一对看起来最不值钱的耳坠子。
希望秦玉钟发现我是个坏女人要杀了我时,能把这副耳坠子给我当陪葬。
我认定他,下辈子再报答他。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突然人仰马翻起来。
“殿下回府,请许太医来!快,太子晕过去了!”
我连滚带爬翻下床,毫不犹豫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