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慈像被碳火星烫了眼睛一样,飞速到有些狼狈般地别开头。
“穿上!”
他咬紧牙关,努力忘记刚才的春光。
雪白中衣是上用的缂丝,在春夜明亮的月光下隐隐透出一副蛊惑万分的身子。
楚慈耳后都开始泛红。
他恼羞成怒,连声怒斥:“穿上,谁准你脱的!”
当他楚慈是什么人,嫖客吗?
我忙不迭地拾起衣服穿好。
“那你要我做什么?”
楚慈还是别着头。
“你不知道吧,杀你小娘的主意就是谢秋雁出的。”
“她就是为了太子妃的位置,才想用你来拿捏太子。”
闻言,我顿时捏紧了指尖。
果然是她!
“谢秋雁以为自己螳螂捕蝉,却不知道有人黄雀在后。谢将军怎么可能将所有筹码全放在已经母族颓败的太子身上,”
“所以,他又在暗中支持三皇子一脉,是个十足十两头下注的墙头草。”
“太子风雨飘摇,自身安危难保。”
“我可以帮你救出太子,我甚至可以旗帜鲜明地站在太子这一边,成为他的助力,让他得百官威势。”
“我还能杀了谢家和宁远侯府全族,替你报了往昔之仇。”
楚慈大权在握,又是陛下心腹,他是诸皇子意欲拉拢权臣名单上的头号人物,
三皇子早就想将他收于麾下。
只是楚慈没说的是,三皇子给他开出的筹码远不止这些。
他和太子动静太大,苏宝雀的身份泄露了。
三皇子直言,如果楚慈助他扳倒太子,得登大宝,他会给苏宝雀一个全新的身份,
让她以郡主的身份与楚慈大婚。
楚慈的眼神看不出情绪。
“城郊白马寺香火最旺,一共一千八百八十八级台阶。”
“你一步一叩首,从山脚叩到寺里。”
“你能做到,我就答应你。”
我大概算了算。
一步一叩首,只怕要叩到两天两夜。
楚慈见状放缓了语气:“我给你犹豫的机会。”
“不,”
我抬脚就走,
“我只求在我做完一切之前,你能保他平安。”
我走的急忙,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城郊,我换了轻便的窄袖,抬头看着在云层中的白马寺,深吸了一口气,
我开始叩首。
绿苔黏腻,青石板上有无数游人驶过的岁月痕迹,
我每一个头都磕得庄重。
漫天神佛在上,但求保佑云策平安无事,一生顺遂。
额头好像磕肿了,膝盖和后腰也十分酸痛。
掌心在摩擦间露出猩红的血肉。
没关系,还可以忍耐——
就要快了。
磕到最后,我已经近乎麻木。
从三更半夜到鸡鸣不止,从艳阳高照到星月露水。
我如同一个最虔诚的信徒,祈求着爱人平安归来的喜讯。
细皮嫩肉在一千多个叩首后已经筋疲力尽,我完全靠着一股蛮劲儿前进着。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白马寺,却如同天堑。
四肢已经动弹不得,我好像真的已经到极限了。
我能做到,我能做到。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被大风吹干,只留下通红的血丝。
最后十级台阶,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的。
我倒在白马寺前,想笑,嗓子里却都是腥味的血沫。
白芷哭着搀扶我:“娘娘,您歇歇吧!”
我虚弱却固执地道:“立刻……下山。”
时隔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磕了两千个头的我重新回到楚慈府上。
楚慈无法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
眼前女人的绝世风华被磋磨到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面容憔悴,衣衫肮脏凌乱,额头偌大一个包高高肿起,裂开的细密血管发青发紫,还有干涸的血痂。
我定定地看着他:“我做到了,楚慈。”
我摊开自己面目全非的血掌,固执地道:“一千八百八十八级台阶,一步一叩首,我做到了。”
楚慈垂下眼睑,藏住眼中难以抑制地震颤。
“好,我这就进宫——”
最后一个字未说完,我已经如释重负般轰然倒地。
白芷看到不可一世的大都督毫不犹豫伸手抱起自家娘娘,疯了一样跑向后宅的大夫。
白芷揉了揉眼睛,也跟着跑了上去。
是她的错觉吗?
大都督……好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