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的声音不大，可不知为何，听在在场夫人和各家千金耳里，却是震耳欲聋。
有人情绪被调动起来，眉眼之间都是激动
也有人眉头紧皱，一脸的忧愁。
即便如此，却没有一人开口。
或者说，这样的话题，她们根本不敢随意表达自己的想法。
哪怕是张绯，也都收敛了她的口无遮拦。
也因此，宫殿里除了众人急促的呼吸，一片寂静。
姜妩也不意外。
纵观古今，世道给女人上的枷锁太多了。
尤其是古代，稍有不慎，便会被那些自诩读书人的男子百般针对。
“今日本宫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们忤逆你们一直以来遵循的生活规则，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我们女子不是只有嫁人一条路”
“不是只有嫁人，才能体现我们女子的价值。”
“本宫希望你们不要因为世道，而忽略了自身的能力。”
“说句戳你们心窝子的话。”
“你们真的甘愿嫁人吗？”
“你们当中应该有能力不熟男子的人吧，明明你们有着不输男儿的能力，却因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被困在男人的后院，为他侍奉父母，教养孩子，还要看着他和小妾打情骂俏，而你则是陷入无止境跟小妾争宠的日子。”
“或者有人想说，你不会去争宠，可这宠真不是你不想争就不争的吗？”
“说句大白话，没有不想往上爬的人。”
“你不想争，可别人想争，而你的存在挡了别人的路，你若是不想死，就只能反抗。”
女人的声音清清冷冷，没有丝毫情感，却说得在场所有人都仿佛身临其境。
有的感性的，甚至都已经红了眼眶。
是啊，不是她们不想争就不用争的。
而是为了活下去。
可是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她们想过的吗？
不，不是的。
她们不过是大环境所压迫，不得不遵循规则嫁人。
姜妩将所有人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觉得差不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看到明月递来的眼神。
“好了，言归正传，之前我让救人的侍卫去换身衣服，现在人回来了。”
话音刚落，侍卫跟随者宫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男人重新收拾了一番，倒是看起来挺英俊的。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梁灵儿，随后对着姜妩也行了跪拜礼。
“属下江涛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
姜妩淡淡说了句，而后看向不远处的国公夫人，“现在当事人都在了，国公夫人说说你的想法吧。”
国公夫人再次被点名，虽然头疼，但也知道这件事逃避不了。
不过相较于之前刻板的想法，她心里有了另一个打算。
“娘娘，臣妇很感谢这位江公子出手救了臣妇女儿，愿以重金酬谢。”
“哦？”
姜妩有点意外地看过去。
甚至其他人也十分惊讶。
虽然姜妩之前跟他们说的话，让她们感到震惊，但还是不能一下子就改变她们的观点。
尤其是年纪越大的，越难以扭转。
可这位国公夫人似乎开窍了？
国公夫人没理会其他人的视线，看了眼地上含泪的女儿，回顾这十几年的人生，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冲动。
她想摆脱如今这一潭死水的生活。
她不想每日违背内心地活着。
她曾也是惊艳整个都城的才女，也因为她太优秀，成了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可这个主母一点都不好当。
日渐凋零的侯府。
总是出馊主意，却自大又好色，不愿听人规劝的侯爷。
每次他们都会因为意见不合吵架。
每次吵架，侯爷就会纳一房小妾。
丝毫不给她身为当家主母的脸面。
后来，她死心了，不想再管侯爷，只安心教养儿女。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镇国公府的血脉强大，她的儿子竟将侯爷的性格完全继承。
好在她的女儿是聪明的，就是心气太高了。
一心想高嫁。
她有心想劝说，可女儿在那对父子的洗脑下，根本劝说不了。
最后的最后，她放弃了。
想着就这样吧。
可刚才皇后娘娘的话，让她有一种当头一棒的清醒。
是啊，她为什么要将自己困在一个男人的后院里。
她能力，根本不输任何男子。
她曾经让哥哥把科考的试卷默写给自己，她一一将题目做了，并且求父亲和哥哥批阅。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父亲惋惜的表情。
“可惜了，熙悦不是男孩子，不然我们家就能出一个状元了。”
好像也是那时候，她的哥哥开始对自己疏远。
有时候自己去请教问题，哥哥还会对她，“熙悦，你是女孩子，其实不用读这么多书的，每日只需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现在想想，其实挺讽刺的。
而且结婚后，除了她的家人，她在外，再也没有听到过别人叫她的名字。
对她的称呼，永远都是国公夫人。
这对她何其可悲。
她明明有名有姓的……
想着这些，周熙悦心里蔓延着阵阵苦涩。
这时，耳畔再次响起姜妩的声音。
“国公夫人确定了？只以重金酬谢。”
“是！”
国公夫人斩钉截铁地回答。
下一秒，她话锋一转，“皇后娘娘，臣妇名叫周熙悦，曾拜读过堰子的《封门》等作品，也曾做过殿试试卷，臣妇的父亲批阅，说若是臣妇是男儿身，必定能拿到一个状元。”
这番话下来，不说姜妩愣住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懵了。
这个国公夫人是疯了吗？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同样的话，姜妩也问出口了。
“国，不，周熙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妇知道，臣妇不想再稀里糊涂的活下去了。”
周熙悦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姜妩，“臣妇觉得娘娘有一句话说的对，我们女人，不应该忽视自己的能力，从而轻视了自己，最后在男人的后院中，消磨了岁月，变得自己不像自己。”
“臣妇想做自己，想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皇后娘娘，可以让臣妇跟随在您身边做事吗？哪怕打杂，臣妇也愿意，臣妇想看看，凭借臣妇的才能能不能做出一番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