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僵持不下,里面有一人走来,双方打了个照面。
“是何事?”里面的人问了声。
刘嬷嬷露出些喜色,低道:“敢问可否通传下原来朝露宫里的珍贵人?”
“珍贵人?”那人疑了下,恍然,“可是近日刚来的?”
“正是,正是。”
那人面露难色云:“不是我不给你通传,实在是因为她病了起不来。”
“什么病?!”刘嬷嬷焦急道,生怕那人不再说下去,几欲去拉她的衣袖。
那人笑了笑:“倒是她自个逞强作下的。不过也是她命大,否则一命归西——您瞧我这嘴,就爱说直话,您可别见怪啊。”
刘诚到底还是孩子,听说青渐病下,又关乎性命,一个着急直接上去扯住那人连声嚷嚷:“快带我去见娘亲,求你了!”
那人吓得甩开他斥道:“不想死就别作,好好的呆在外面还有想进来的理,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何仙君近日因青渐病下一直在房里照看,听到动静,说:“妹妹好好养着,我且去看看。”
待见着时,将原委弄清,何仙君自嗔:“说来原是我害的。你们放心去罢,这里有我照顾,可还有什么话要我捎去?”
刘嬷嬷年长有些阅历,见她的面相知是可以托付之人,宽心言:“如此就麻烦小主了。请代我向我家小主请安,就说一切安好,静待时机,外面自有人打点。”并将一个小包袱交与她。
何仙君接了,道:“此处不可久留,你们也快去吧,等闲不要再来才是。”刘嬷嬷千恩万谢着去了,仙君进去告诉青渐云云。青渐本是因连日气恼及动了内力伤到元气又居简食陋才病倒,听了这些不免操心又添了病候。
因未见到青渐,刘诚回去的一路上颇为不快,撒起小孩子脾气:“父皇也太狠心了,娘亲病了也不给医治,儿子不能侍奉跟前,难道还要眼巴巴看着娘受病痛之灾?今日如何也要去讨个说法!”说着往皇上寝宫方向去了。
刘嬷嬷劝他不住,忙忙的跟在后面。一时至福临宫,外面当值的恰是小喜子,见了刘诚只微微打个哈哈算是行礼。
刘诚素厌烦这起谄媚小人,因愤道:“还不快给本王通传?”
小喜子撇撇嘴,阴里阴气道:“皇上正歇着呢,不教人打扰,您请回吧。”
“你!”刘诚看出他是故意刁难,越发生气,提高了嗓门直接喊起来,“儿臣叩见父皇!”
刘骆躺在榻上并未睡着,早听着七八分,冲李德才招招手,示意他宣。
进得门,刘诚少不得忍着火气按礼数拜了,才云:“父皇,儿臣有事禀。”
“何事?”刘骆问时,已着李德才将他扶起,半坐半靠着。
“儿臣近日习了些书,有不懂的地方,请父皇指教。”
“哦?”
“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儿子现在只觉此语是空谈,不知圣人何故诓我。”
刘骆不想他有此心机,竟学会引经据典了,出言试探:“何出此言?”
刘诚匍匐在地声音恳切:“儿虽不是父皇、娘亲所出,但得名分,便当孝恭如亲生。儿如今闻母亲病重,儿不能尽半分孝道,亦感不到半分父慈,是以心灰意冷。”
刘骆顿怒,皱眉斥他:“糊涂!汝母有过,朕罚她思过,何错?至于病,自有太医去治。你心不在学,倒扯出一篇歪理,想必也是受人挑唆。来呀,把朝露宫上下各责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父皇何须牵扯到旁人?儿臣一人做事一人当,再没别人挑唆的事!”
“当真?!”刘骆眼神探去,只见他还带着稚气的面上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坚忍,这和当年的自己隐隐有着些许相似。少许不忍之后,他淡令:“既是你自领,李德才——”
“在。”
“你亲自督刑。”
“是。”
“皇上,可使不得啊。”刘嬷嬷本不敢插嘴,只在旁跪着,见要用刑了,慌求情。
皇命一出,谁敢怠慢,便拖了刘诚出去,刘嬷嬷磕头再三苦苦哀求亦无用。一时刑毕,送归朝露宫。李德才来回报,刘骆悲切自语:“朕的心,竟也如此狠了。”又关切询道,“她的病怎样了?”
“奴才已着胡太医去看过,只是先前跟去的那丫头也病倒,跟前无人侍候。”
“唉。”
“皇上何不找个由头……”
“你以为朕不想么?她那样倔。只盼着她顾念诚儿,自己回心转意罢。”
刘诚被打了二十板子抬回去,一众宫人忙着上药伺候,外间只道这是彻底失了宠,益发拿这里的人不当回事,饮食起居皆刻薄了去。这日人定,刘嬷嬷伺候刘诚睡下,扶桑找来,言语间吞吞吐吐。
“你向来快人快语,如何今日反不伶俐了?”刘嬷嬷搁下手里的活计笑问。
扶桑跪下,半泪:“嬷嬷,不是我见利忘义,实在是……”
觉出些什么,刘嬷嬷笑容散开,面色如常:“你想走?”
“嬷嬷也知道,自你和楠儿来后,主子便不待见我。原是你们伺候惯了与她贴心,若是荣宠倒也罢。若今连皇子都得罪圣颜,一个不留神,怕是大家小命不保。奴婢一家还指着奴婢每月的那些银子活命,实在是耽搁不起。”
“好了,不必再说。”刘嬷嬷扶起她,问,“你可有去处了?”
注:“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出自《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