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的到,他们有事情瞒着我,奈何那日言沉走后,我连去找了菩萨几次,玉朗都说她在闭关,去问玉昙,她却也摇头说不知道。昔日叛反的言沉为何会帮助天界,又为何与菩萨看似交情甚笃,而菩萨又为什么一口否定不是玄颜?谜团越来越大,我却奈何一点头绪都没有。
是日,我晚上吃的有些撑,便想去紫竹林散散步,却不料出了门没走多远便被绊了一下,由于玉朗的功劳,我的体积较前些日子圆润了不少,重心一时不稳,一个趔趄便呈圆球状向着一个斜坡下方滚去,心道不好,如若滚入了哪个坑里洞里可怎么办,却没想身子似碰上一堵墙,被猛地一撞,终停了下来,有些哀怨地摸摸生疼的背,我抡起拳头便砸了过去,岂料那堵透明的墙真真比那钢筋混凝土还硬上几分,一拳头下去没什么反应,我砸墙的那爪子却肿的老高。捂着爪子撇了撇嘴,哼,打不过就打不过,姐不跟一堵墙一般见识。谁知我刚想爬起来走人,却听见若有若无的声音自那墙后传来。我一惊,这莫不是传说中的结界?于是便趴在上面仔细听了听,奈何断断续续,怎么也听不清内容。我于是向左挪了挪,似乎清晰了一点,又挪了半分,更清晰了!
“那件事……央儿还不知道吧?”是言沉!
“我早就料到,这将是她和音华的一劫,所以想……也许瞒着她此事,他们之间的因果,反而会改变。”菩萨的声音!
他们究竟……瞒了我什么?
“可是该知道的,总归会知道。该成劫的,任佛祖也渡不过,你这么做,难道不是逆天命?”言沉反问。
“你真的喜欢未央?”菩萨却问。
言沉似没有回答,许久才道:“千年前,我犯过一个错。”
“你指的是那件事?”菩萨似回忆起了什么。
“不错,也是那时起,我开始看清了自己的心。”言沉苦笑道。
“其实你反而是最清明的。”菩萨道。
“为什么这么说?我明明很矛盾,知道自己所想所要,却宁愿绕着圈去伤害,去讥讽,也不愿她靠近半分。”言沉自嘲道。
“只因你明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却又没有对想要的有半分执念。”菩萨道。
“执念不好么?不该是因爱成执么?”言沉喃喃道。
“又有多少执念是因为爱?还是说,多少执念只是因为贪痴嗔。世人皆以不得、不甘、不愿而成执,却不知早已远离了原来的初衷。”菩萨缓道。
“那种做法是幼稚!”言沉冷道。
“那什么又是不幼稚?”菩萨问。
“我不知道,但我不喜欢那种明明爱却推三阻四的做法……虽然,我也总是在这么做。”言沉道。
“呵呵,所以,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幼稚与否,对错与否,正在发生的,即是对的。了解此刻,便是清明。”菩萨道。
我趴了许久,觉得胳膊快麻了,奈何他们就是讲不到重点,于是最后便放弃了。索性起了身,准备回去睡觉。
却不想回身的瞬间对上了玉昙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只见她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便拖着我上了斜坡。竹林有些凄惨的月色里,我隐隐看见她脸色略略发白。
“玉昙。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我问。
“叶儿……”她欲言又止。
“我听着呢。”我道。
“你……听见菩萨她们的话了?”她小心问。
“原来你也知道?这么说,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了?”我问。
她却没有回答,咬唇道:“玉朗也不知道。”
“那只有我们俩被蒙在鼓里?”我叹了口气。
“我本想告诉你的,奈何菩萨不让,她说……”玉昙有些犹豫。
“她说,这是我和师父的劫。”我淡淡道。
“你都知道了?”她有些诧异。
“只听见这么一句,剩下的就只是关于什么执念啊什么的,都没听懂。”我哀怨道。
“虽然菩萨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该交给你自己决定。”玉昙定定看着我道。
“我也有权利知道不是么?”我道。
“那好,叶儿,我说了,你不要太激动。”玉昙小心道。
“切,姐妹儿向来心宽体胖,有什么好在意?”我故意装作颇为潇洒道。
“音华上仙他……这个月二十七和玄颜上仙仙婚。”玉昙蹙眉道。
“你说什么!”我急急上去问。
她却咬唇,半晌后看向我道:“音华上仙他……和玄颜上仙……二十七日……仙婚。”
“师父他都没给个信儿……让我怎么去喝喜酒啊。”我大脑开始空白,喃喃道。
“叶儿?”她有些害怕道。
“我就是觉得不能去喝喜酒,怪可惜的,师父真小气。”我傻笑道。
“叶儿!”玉昙有些急了。
“也不知道新娘子漂不漂亮。”我默默低下了头。
“叶儿你到底怎么了!”她不停地晃着我的肩。
我忙稳住她道:“别晃了,头晕……心都晃痛了。”
“叶儿……对不起。”她启唇,半天,却只说了这三个字。
我却喃喃道:“我忘了,我已经不是他的徒儿了。怪不得他会忘了通知我。”
“叶儿!你傻了么!为了一个男人值得么!”玉昙却怒道。
“玉昙……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连你都可以对我说对不起,可我等了他那么久,却只等来了这样一个消息。”刺骨的冰冷开始延至全身,最后连心脏都被包裹。
“因为他不爱你。”玉昙沉静道。
“你说什么!”我大喊。
“因为他不爱你!叶儿,因为他不爱你!”玉昙扶住我有些颤抖的肩膀。
“你骗人,他,明明曾经疼护我,如珍宝。”我默默道。
“叶儿……不值得。”玉昙轻道,又叹了口气,“菩萨说的对,音华上仙心里,本就没有任何人,要有,也只有这六界苍生。”
这句话,好生熟悉。
似那日,在梦中,桃林妖娆中,我看到的那一白一红的身影。背后那个声音:“央儿,看到了吧,辰子君心里,只有这天下苍生。也只有那玄颜上仙能算得上是他的一段劫数。毕竟,他们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前世。”那含笑的玄衣男子,明明是妖媚入骨,却又透出些清雅之气。我早该知道的,他是言沉。而那桃林中的璧人,便是师父和玄颜。
如此说来……我倒也是输得心服口服。师父和玄颜,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前世,而那个前世,定是才子佳人,两情相悦,手执成双,才会如此让人念念不忘。即使最后没有相携白首,却也是一情谶,再无人可及。而我这短短千年,又怎能敌得过那万年甚至更久远的如水岁月。师父选她,无可厚非。
可是,爱情,又真的是时间,可以去衡量的么……我用了两生两世的执念,却终换不回你的心。子君,难道,真的如菩萨所说,这,便是我们的宿命?
不,我不信。
“玉昙,带我去吧。”我紧紧握住她的手道。
“叶儿……又是何苦。”她叹气。
“无论是怎样,至少,该有始有终。”我平静道。
“你真是这么想的?”玉昙问。
“恩。”我轻声应。
“好。”玉昙终于点头。
三月二十七日,丁巳月壬申日,宜嫁娶、祭祀、祈福,忌修造、动土。
后来,我才知道,泓时与七公主的仙婚和师父与玄颜的一同被安排在了那一天,由天帝主持,一起在九重天的普灵殿中举行。起因,玉昙说妖界老君主前几日突然暴毙,再加上师父也无父母,故天帝便自作主张充当了高堂的角色。但天帝对外放出的消息是,一则妖界与仙界联姻,二则音华上仙重执七大上仙首位,再则玄颜上仙与音华上仙共结百年之好,为三喜临门,故九重天普灵殿行礼,礼成后瑶台大宴宾客,也好普天同庆。
泓时原来竟回去成亲了?白芨不知道会怎么样。也许,如我一样吧。一直不知道泓时和白芨的过往。但看她对于泓时的执着,却也不下我对师父的。明明知道没戏,却一直等待,最后却等到了他和别人的结局。我们本都是戏外的人,奈何这场戏太深,看戏入迷。
那一天,还是到了。菩萨只带了玉昙一人,却将言沉化作了玉朗的模样也带了去。而我,则一早便被玉昙化作了一支白玉簪别在了发髻上。于是,我悲催地以一支白玉簪的模样,出席了我自认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场合。当然,这还不是最悲催的,最悲催的是,我这模样和师父与玄颜的情侣玉簪撞簪了。这……还要从那时说起。
话说待我们一行三人加一个玉簪终于到了九重天,却发现主要人物皆未出场。而仙娥仙侍们还在紧锣密鼓地布置普灵殿。于是菩萨便携了言沉和玉昙去了月栖宫——师父在天庭的宅邸。我却颇为别扭,害怕自己一会看见师父会一个冲动从玉昙头上栽下去,这被人接住还好,万一要摔个四分五裂岂不是惨了。于是便悄悄跟玉昙商量先让我变回人身。谁知玉昙很是为难对我说她彼时只顾着怎么带我上来了,慌忙便将我变作玉簪,不料现在才想起这法术只记得施术诀却不记得解术诀,而那解术之诀怕还要回南海去查查仙术簿子,故一时半会没法将我给变回去。
我听了颇为气愤,便在她的发髻上一阵乱晃,怒!能不气么,本来是带着闹事儿的心态上来的,奈何却变成了一个不能闹事儿的簪子,得,这回怕是连句狠话也放不了了。
谁知玉昙被我弄急了,慌忙便进了一间屋子,接着将我拔了下来道:“叶儿,我也是为你好,你先暂且在这儿呆一会,等下我们走时再来寻你。”
我其实很想猛摇几下头以表达我的不满,奈何,玉簪子是没法摇头的,于是,我卯足了力才蹦出几个气若游丝的字:“别丢下我啊!”
玉昙却没有听见,关了门便走了。
我于是颇为哀怨地躺在一张紫檀木台子上看着房梁,嘴里却依然念念有词:“你妹夫的辰子君,你在那里温香软玉欢天喜地,我却要在这里当簪子!我咒你生的儿子全是簪子!生的女儿就变成步摇!你成了亲就变成花钿,让你老婆空看着六界第一美男不能人道!”
却不料,那门……竟被我念开了。正当我惊惧无比之时,却被一只纤手拿在手心颠了颠。颠得我一阵头晕,刚想大骂,却听一个女子道:“我道怎么寻不见你了,原来被落在了这里,还好,能赶得及。”这声音,甚为熟悉,却奈何我头晕的紧什么都想不起。
那纤手接着将我别进了一个桃花香满溢的发髻,呛得我一阵哆嗦,却听她咦了一声,将我又往里别紧了些。
“咳咳,你妹夫的!咳咳,玉昙,你在哪里!”我闹腾着大喊,奈何声音依然跟蚊子似的,估计也只有蚊子能听的到。半晌未果,我最后终于蔫蔫地趴在那坨发髻里当簪子。
却见那女子出了门,摇摇晃晃欢天喜地的向一处奔了去,晃的我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子君,我刚换了礼服。”她欢喜道,接着又转了个圈,让我的脑袋彻底晕了。又听她道,“喜欢么?”
“很美。”那人轻道。却将我已经模糊的脑袋带回了现实。
原来是师父……那这个女子,应该就是玄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