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长摇着头道:“昨天下午,我收到了一条有趣的消息。据说瑟丹的洛丹七世陛下下达了一条很英明的决定,要将所有北逃的难民赶回南边。怎么?不相信吗?据说那是因为流民中爆发了瘟疫,估计现在的哈伦已经是满城难民了,最有趣的还不只这点,听说帝国分兵出三十万大军南下,而这三十万大军接到的第一个命令不是防御魔族,而是监控难民,也许,可爱的洛丹七世是想让他的子民们自生自灭吧。”如此可怕的事实,在他讲来,却像是在讲一个毫无意义的故事,他脸上挂着那一层不变的笑容,是那么令人心寒。
“哼,任何帝王都不可能对他的子民做这种事情吧,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季韬一脸不屑的哼道。
“大人,看来你是真的失忆了,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如果你是帝王,对你来说是南方两省已经失去价值,甚至可能已经感染瘟疫必死无疑的流民重要,还是自己的统治更加重要呢。他失去的不过是注定要成为魔族炮灰的两郡人口而已,得到的却是免于瘟疫威胁的中北部六郡的效忠。在这个魔族即将来临的时候,除了那些炮灰,没有人会怪他。况且那些流民只是些普通人,你以为他们中会有真正的贵族吗?”审判长的话,像把锋利的钢针,一下下戳在季韬的心口。是啊,这不是讲民主讲人权的地球,这不是二十二世纪,这是一个人吃人的奴隶与封建制并存的时代,这是魔族即将侵袭大陆的紧急关头,谁会在乎几十万感染了瘟疫的流民的死活,也许他们的名字都已经在帝国的人口记录上被划掉了。虽然并不认识那些流民,甚至对这些异星人季韬并无什么亲切感,但他们毕竟都是人,是活生生的生命。此刻对方的几句话,决定的,是他们的生死啊!
季韬并不完全相信,但娜娜他们的处境却还是令他担忧不已,审判长的一脸笑容,直令他一直从头顶凉到脚尖。但他依然咬牙反驳着,尽管那些话那自己都隐约知道了答案。
“这可能吗?帝国的军人会服从这个命令?来自南方的士兵呢?他们不会哗变?”
审判长哈哈大笑道:“亲爱的神使大人,您真是太可爱了。军人?哼!他们只需要知道他们该知道的,至于他们不需要知道的,那就不可能知道!至于南方的士兵,呵呵,大约在二十天前,帝国已经将由南方输送的士兵重新整编成了帝国第五军团,等消息在民众中间传播开的时候,这个军团早就已经北上了,据说是要防范圣莫伦斯。哼哼,从整编到开拔只用了不到十天,这速度,真是破记录了。”
季韬深深的低下头,他的手在微微的战抖。
第一次,季韬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封建社会!什么叫做黑暗时代!什么叫做郡要臣死!什么叫做弃子!
两个世界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这个世界上,普通人的生命就这么不值钱么?渺小到可以随便抛弃!一个国家的统治者,竟然用手中的武器威逼着自己的子民,给他们两个必死的选择:要么死在自己的刀下,要么饿死病死在生养他们的土地上。
季韬替那些素未谋面的,将死的百姓委屈,为他们悲哀。
百姓是国家统治的根基,是一个国家存在的基础。如果一个国家可以用自己所谓的国家利益,所谓的稳定,繁荣,去随意的牺牲,随意的放弃,甚至处置自己的子民。那么这样的国家,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这个时侯,季韬突然前所未有耳朵怀念起地球,怀念起那片给自己留下伤心回忆的故土。如果换做自己那个时代,遇到这样的情况,政府会如何处理?对自己那个世界的人来说,任何一条生命都是宝贵的,拯救人的生命,是应该不计得失的!面对灾难,首先想到的应该是在保障人的前提下,而不应该是在牺牲人民的基础上。
人权,社会契约,这些词汇突然从季韬的脑海里面跳了出来,他隐隐约约产生了一些想法。
也许,这些人需要一个可以让他们活下去的政府,一个应该真正珍惜他们生命的统治者,一个可以让他们有尊严,并为之赶到骄傲和自豪的国家。
“你不是光明神的使者吗?为什么连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那些将要死去的不都是你的同族吗?”季韬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审判长前所未有的可恨,那竟然可以对几十上百万人的死活幸灾乐祸!而这样的人,竟然还是一个神职人员!
咬着发冷的牙根,季韬眼中毫不掩饰他对对方的厌恶。
“不不不,您错了,我需要纠正两点。第一,他们是错误教义的信徒,他们早已背弃了女神的荣光,如果他们死去,那我将为他们祈祷,那是女神的审判,他们可以不经我的判决直接回到女神的怀抱,这令我很欣慰。”审判长的笑容是那样可憎。
“你这个可恶的狂信徒!”季韬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就是那种典型的狂信者,他们除了虔诚于自己对教义偏置的理解外,根本不在乎其他的任何东西。
审判长对他的打断毫不在意,稍为顿了顿,仿佛是叹了口气,他接着道:“但是如果神使大人愿意怜悯这些可怜的走入歧途的羔羊,我同样很欣慰,如果您觉得他们值得救赎的话,那就更应该跟我们合作了,不是吗?”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季韬望着典狱长的脸,他一字一顿的道:“说吧,你想要怎么合作。”
审判长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微微一颌首,不急不缓的道:“很简单,您跟我的属下回去,我去‘劝走’围困哈伦的那部分军队,让你的朋友安全的离开,包括弗雷泽和艾琳娜,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而且自己觉得你的话可信么?”
审判长微笑着,也不答话,他的意思季韬很清楚,那就是——你没得选。
季韬沉吟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目光里已经充满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