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板突然板起面孔,轮番看着朱成怡和凤顺。
“找保?”
城七慌了手脚。
“就是说,你要是出了事故,谁替你赔偿?”
女老板跟刚才不同,用事务性的口吻说话。
“你说什么事故?”
朱成怡不得不追问一句。
“如果你偷了钱和东西。………女老板的话还没说完,朱成怡便正色地高声嚷起来:“我又不是贼!感到受了侮辱。
“我不是说你现在就是贼。不过,我们开旅馆,客人进进出出,常来常往,非常之多,没有可靠的的担保,是没法录用的。”
女老板斩钉截铁地说。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在你看来,我就是这么个坏人吗?
朱成怡恨不得大哭一场,他活象要干仗似地瞪了女老板一眼。
“你和我今天是头一次见面,怎么能要我相信一个头一次见面的人呢?你不是也没法相信我吗?你晓得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强盗会写个条子贴在自己脸上,说我是强盗吗?我等于是要把全部财产交给你,不仅如此,连客人的钱和东西也得交给你。没有人给你做保,我会用你吗?你想想看!”
朱成怡虽然觉得这话对他是没法忍受的侮辱,但转而一想又觉得人家说得有理。
“要想就业,就得有人作保。我也是找了保的。”
凤顺在一旁对他做解释。
“我在广州东莞没有熟人。”
凤顺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向女老板求情道:
“大婶,朱成怡的铺保,我一定替他找。你相信我,就让我先替他做保吧。”
那好。既然是我相信你才让他来的,就这么办吧。不过,公私得分分清楚。”
老板出乎意料地一口答应了。朱成怡安下心来,同时也感到了现实的冷酷。
贞玉旅馆包括朱成怡自己在内,总共有四个工作人员。经理姜湖民,就是朱成怡头一天进门的时候,跟满脸酒剌的青年一道把朱成怡从头看到脚的那个上了年纪的人。小青年是老板的远房兄弟,他上的班头是下午一点到晚上十点,但他一般都是到附近的弹子房或者茶馆里去消磨时间,不大呆在店里。
还有一个是二十岁的厨娘朴李继梅。她负责燃饭和浆洗,此外还协助朱成怡和凤顺值班接待客人,空下来的时候就坐下来对着镜子梳装打扮。
凤顺主要负责打扫房间和服侍老板,也要接待客人和帮助朱成怡干活。
朱成怡负责除内室外全楼房的清扫工作和接待客人,无论是从工作的分量和内容来看,都是最多最重的。
他一清早起来,就得在开早饭前把二、三层楼的走廊和台阶,还有厕所和门堂打扫完。他得用扫帚扫地,用带柄的抹布湿了水抹灰,然后用干抹布使劲地擦地板,一直擦到油光锃亮。
吃过早饭后,他要到客房里收拾卧具,要是被褥被香烟烧坏了,或者扯破了,就拿出去让人缝,有时被尿和汗水弄脏了,还得把罩被脱下来让人去洗,湿气重的便拿到屋顶上。摊开来晒。
朱成怡感到惊讶的是,客人们的小便常常把褥子弄脏。这真是叫人无可奈何的事情。
洗罩被,枕头,当然是李继梅的事,缝破被单由李继梅和凤顺合干。
整理好卧具,朱成怡得打扫各个房间。他本来就老实厚道,加上又要讨老板的好,扫地、抹桌子一样也不马虎。干完这些活就到中午了。吃过中饭,他又开始擦各种各样的玻璃窗。
满脸酒刺的小伙子,把要干的活告诉朱成怡就出去耍了。尽管玻璃窗规定一星期擦一两次,朱成怡还是决定每天擦一次。等到玻璃窗全部擦完,客人也就一批一批地来到了。
从这时候起,男男女女就开始成双作对不断地到店里来。进店几天后,朱成怡开始察觉到旅馆实在是一个奇怪的堪方。
到旅馆来的客人,从年龄看,各式各样。二十以内,三十以内,四十以内,五十以内的都有。其中三十上下的客人最多。奇怪的是,这样的男客人大部分都是和女客人结伴而来的。一个人或者几个男人一起来的极少。他们的伴侣也是各式各样的。当然,大部分客人年龄差别不大,象一般夫妻一样。但是,其中也有二十刚出头的毛头小伙子和.四十多岁的老大嫂一起来的J甚至还有五十大几斯斯文文的老爷爷带着象他的女儿似的稚气的二十来岁的姑娘一起来的。起先朱成怡以为这些人是姐妹和夫妇。
有一次经理问:
“三楼特等有枕头吗?”
他回答说:“没有。里面有客人啦!”
“咦,哪个房间有个老主顺预先订下了,不是叫你放枕头的吗?”经理突然光了火。
“那里面的客人搬到别的房间去?”
“现在正是有趣的时候,你叫他们搬,搬到哪儿去!里面是什么样的客人,约摸多大年纪?”
父女俩一起来的,他们一定要那一问……经理一听意味深长地瞅着朱成怡问道。什么,父女两个?对说罢,异乎寻常地笑了。
是呀!怪和气的父亲和他的女儿嘛!”
小子,你还在做梦!”
嗯?”
简直是一窍不通,乡巴佬,真拿你没办法!
经理这样嘲笑朱成怡。
当时朱成怡不理解经理为什么嘲笑自己。但是,随着岁月的递增,他大致上猜到经理嘲笑自己的原因了他接待了无数成双成对的客人,替他们搬卧具,‘替他们当差,老是在他们的房间里跑进跑出,耳濡目染,还不晓得个大概吗?这都是年龄关系呀!他终于模模糊糊地察觉到那些男女客人到旅馆来的目的了。
不过,朱成怡对于男女之间一些秘密的行为还不理解。他正是青春期,由于生理上和心理上的一种自然的冲动,只是模糊地感触到那种在男女之间才会有的神秘世界。这使他产生了好奇心和羞耻心。
因而他逐渐以奇怪的眼光来看待到旅馆来的男女客人了。其实,客人们自己也在某种程度上告诉了他这种男女一起进旅馆是件见不得人的事。他们总是避开临街的灯火辉煌的大门,从僻静的小胡同的后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