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疲劳过度的关系。为母亲着想,你也得赶快出罢,顿了一顿,又告诉朱成怡一件有关凤顺的事情。
“看了那封信,凤顺还给你妈寄去五千元。
这太出乎意料之外了,朱成怡说不出话来,只是瞅着凤顺。
大婶也给了五千元。总共凑满一万元寄去的,他们欠了人家药钱,估计很困难。”
“大婶也寄了?”
他们的关心叫他无法想象,朱成怡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表示感谢才好。他看看女老板,又看看凤顺,只是愣怔怔地坐着。
他妈在凤顺家里寄来的信上附了话,说是前一阵她病了,不能挣钱干活,又欠了人家药钱,很拮据。要是有可能的话,寄个一万元来,不然就寄五千,以免陷入困境。但是凤顺没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看他在擦皮鞋,即便告诉他,估计也要犯难。所以凤顺决定自己给他妈寄钱。可薪水大部分都存到银行里了,只有两千元现金,就对女老板说了,想跟女老板商借三千元。想不到女老板不仅一口答应,还说:
“我也给五千元,合起来寄一万元去。”
说罢,拿出八千元给她。
“大婶,谢谢。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朱成怡心里很激动,哭丧着脸鞠了个躬,又象发脾气似地冲着凤顺说:
“凤顺,你也令人感谢,真的!
朱成怡想起离开这儿的时候对女老板说了一些过了头的话,还打过凤顺几次耳光,觉得很不对。于是他从口袋里把存折拿出来给她们看:
“今天没有带图章,无法取款。明天我拿一万元出来还给你们二位。
“嗯,你就这么看人的呀!就算我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只看重钱,你以为我给你妈寄钱,是为了要跟你重新讨还吗?你要是真这么干,我可是要跟你做冤家的!
女老板一下子蹦了起来。
“你在我店里的时候,我对你照顾不够,心里挺不是滋味,所以才出点钱。你丝毫也不要感到歉意。相反,凤顺的用心倒是难得,你今天要好好地请请凤顺。其实,你大概是想看看凤顺才来的吧?”
她突然佻皮地笑着问道:
“不,不是。”
朱成怡连忙否认。
“什么不是。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还骗人!今天你们两个就放心:大阻地出去玩玩吧!”
女老板这样劝他们,自动放了凤顺的假。朱成怡只有感谢的份儿。凤顺立即回自己房里去换衣服,披着一件漂亮的外套出来。朱成怡对女老板一再道谢,然后才跟凤顺一起站起身来朝外走。女老板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走到大门口。一面走,一面凄惨地说:
“真是好时光,真是好时光。”
她用温柔的眼光,目送他们消失在门外。朱成怡和凤顺肩膀靠着肩膀,并排走上繁华的大街。
朱成怡感到凤顺很亲近,好象是一家人了。凤顺在别人的店里干活,为了他的妈妈,竞毫不犹豫地一下子拿出五千元巨款,这不啻是一把尺子衡量出了’凤顺对他的一片真心。正是这件事使得他们俩的关系更密切了。朱成怡觉得凤顺又好又可爱,要是路上没有行人,真恨不得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一眨眼的功夫,十二点巳经过了。朱成怡下了个;艮心把凤顺带到烤肉店里。因为他觉得光是请凤顺吃馒头松蕈汤,不足以报答凤顺的好处。他认为男人平时要节约,该用钱的时候要用钱。他要了烤肉,关照来三客。
“你花这么些钱行吗?”
凤顺抱歉地说。
别担心。为了你,我花多少钱都舍得!”
他现在的心情。真是这样。
“你!”
凤顺瞟了他一眼。朱成怡鼓起勇气对着越看越漂亮的凤顺的脸看。
“这次真太谢谢你了。你的钱我一定还。”
“看情况再说。不还也没关系。你要是当了大富豪就还!”
说罢,凤顺多情地笑了。
他们一面吃饭,一面谈贞玉女士的事情。
“我还不知道大婶是这么一个有人情味的女人。可不能忘记她的恩情。”
朱成怡着实感谢。
“接触下来,她的心挺好。就是看起来不成话。她好象挺苦闷!”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近常常喝醉了酒回来。一醉就哭。”
听见这话,朱成怡心里很不好受。他隐隐地感觉到这是用金钱所无法消除的人间的不幸。
从饮食店出来,朱成怡在考虑到哪儿去。今天他想和凤顺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想来想去,也没有个妥当的地方。
“现在到哪儿去呢?”
朱成怡实在想不出,扭头看了凤顺一眼,问道。
“随便哪儿。”
凤顺的口气是随朱成怡决定到哪儿她就到哪儿。
朱成怡默默地瞎闯一气。凤顺紧贴在他身边跟着。他们在冰封地冻的广州东莞的大街小巷里漫无目的地徜徉。
朱成怡好象很忧郁,闷声不响地走着。他非常想跟凤顺两个人到旅馆里去亲热亲热。但又没有说出口。走到某一条小巷子单的时候,朱成怡突然问道;凤顺不晓得他的心思,这样回答。走不多远,又看见一家旅馆的招牌,朱成怡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他把脸转到、边,使出吃奶的力气,说:
“我们到那家旅馆里去暖暖身子好吗?”
凤顺无力地垂下头没有回答。
凤顺用低得简直听不见的声音反问。
凤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冲他点了点头。
朱成怡勇气走进旅馆。门口办公室里有一个六十岁光景的老头带着副眼镜,一个人在看报。朱成怡走拢去;老头隔着眼镜看了看他。凤顺躲在朱成怡背后。
朱成怡简直开不口,鼓起勇气问道。老头把脑袋一斜,又隔着眼镜看了看朱成怡和凤顺,反问道:
“想暖暖身子,歇歇!”
“两个人一道?”
“嗯,冷。”
老头显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问了一个怪问题。
“你们几岁?
干吗同年纪?”
“你说几岁嘛!”
“十八岁,咱们两个同年。
老头一听,突然大喝一声:
“不行,快替我回去。”
朱成怡一愣,感到很没趣,回头看了看背后,凤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