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首相站起来说:“失陪一下。”出来看见一个年轻人垂手而立,新首相说:“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年轻人陪着笑脸说:“小的是东宫的小卒,奉我家储君之命请大人参会。”新首相说:“有请帖吗?”小卒立刻把请帖双手送上,新首相接过请帖打开一看,只见写的是:中村龟藏先生,难得好雪降落,烧红炉、煮绿茶,恭请先生前来,我当洗耳听先生之高论,落款写的是宣仁。中村龟藏笑着说:“去吧!我稍后就到。”小卒像是获了释一般,慢慢退了出去,进而飞奔钻入一辆汽车。然而这一切被中村龟藏尽收眼底,他想着推门而入,阁员们都站了起来,他示意大家落座,他举着请帖说:“东宫送来了请帖,原谅我不能奉陪了,虽然我不在,会还要继续开,完了让秘书将谈话的内容整理成一份报告送给我。”
大家起立鞠躬送他出去,他出了内阁府,进了一辆白色的轿车,一溜烟开进了东宫,车停下来之后,立刻有一位工作人员把他带进了会场。大家坐在一个篷子里,围着一个火炉,火炉上面放着一把铁壶,每个人的手里捧着一只茶碗,碗里都冒着热气。看见首相来了,大家纷纷起立迎接,中村龟藏飞奔过去跟储君握手,新官上任,在场的人难免要恭维一番。中村鬼藏笑着表示感谢,入座之后,一位宫女给他的手里塞了一只茶碗。一口热茶入肚,切入正题。储君说:“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今日咱们讨论的题目是阳明心学。”
中村龟藏仔细的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储君穿着一件黑色和服,脚上是一双棉鞋。中村龟藏坐在储君的左边,在他的右边坐着皇家神社的负责人,在中村龟藏的左边坐着日天法师,日天法师的光头非常显眼,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僧袍,外面罩着一件鲜红的袈裟,上面缀满了宝石,脚上穿着一双布鞋。在皇家神社负责人的右边坐着新任的东京主教,头戴白色的法帽,脚上穿着白色的布鞋。主教旁右边着东京大清真寺的大阿訇,他带着白色的头巾,头巾上面套着一个黑色的圆环,身上穿着一见白色的袍子,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布鞋。在日天法师的左边坐着一位拉比,这位仁兄蓝眼睛、鹰钩鼻,红色的头发和胡子,鼻梁上隔着一副厚厚的眼睛。他们围成一个半圆形,储君说:“谁先发言?”
这个时候出奇的安静,没有人愿意首先发言,《论语》记载,一次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陪着孔子,孔子让他们谈各自的志向,子路第一个发言,结果遭到了孔子的嘲笑。打这儿以后,在类似的场合,谁要是第一个发言,这个人就好像显得非常浅薄,储君见没有人举手申请发言,脸立刻掉在了地上。中村龟藏举手说:“诸君当中我的学问是最差的,我先说吧!”古人说:“满招损、谦受益。”比方说有一个人来恭维你,说:“先生真可谓是名家高手、权威大师啊!”这个时候你要说什么样的话来应对这样的恭维呢?你一定会说:“哪里哪里,在真理面前,我永远是个小学生。”
你这样一说,那厮会更加的佩服你,如果你说:“我的确很了不起,你有什么不懂得大可以问我。”那厮也许会有问题向你请教,但他心底里却非常讨厌你。中村龟藏说:“阳明之学的奥秘用四句话就说尽了,四句教说的是个结果,拿着四句教就好像拿着果实,拿着果实并不意味着你已经明白阳明之学,只有你知道它形成的过程,才叫做明白阳明之学。”储君一听这个就来了精神,说:“请你说明它的形成过程。”中村龟藏说:“心学的形成过程,有两个源头,一个是陆九渊,一个是王阳明。阳明说‘陆九渊的学说稍显粗陋。’但他的主张给了阳明思考的灵感。”
他的话像是一团团迷雾,听到人都觉得摸不着头脑,中村龟藏说:“阳明祖上耕读传家,他的祖父是著名的教育家,他的父亲是状元。阳明的远祖是书法家王羲之,王家是南朝的望族。阳明传承了祖上的文化基因,但也有变异的部分,他喜欢兵法韬略、痴迷怪力乱神,到后来因为伸张正义而遭遇横祸。死了逃生之后来到了蛮荒之地,尽管遭遇了许多变故,他还是没有舍弃自己心中的第一等事。在龙场,他的思想发生了质变,阳明之学可以这样说,是陆九渊的心学种子落在阳明这一刻非凡的头颅当中引发强烈的化学反应的结果。”
储君说:“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有了解心学形成的过程。”中村龟藏说:“心学形成的过程大致是这样的,天理在万物当中,那么寻求天理方法也就是去格万物,这里的格是研究的意思。阳明说‘心即理。’天理在万物当中,人是万物之一,心是人的主宰,所以心就是天理。这个发现标志着心学的形成,之后慢慢发展出知行合一、致良知等学说,这是心学的主要内容。”储君说:“你觉得钻研心学最主要功课是什么?”
中村龟藏说:“如果仅仅是像逛旅游景点一样,看一眼就走,那还是不去了解的好,那是对圣人的一种玷污。钻研心学最重要的是知行合一,没有知行合一,致良知就是一句空话,一切漂亮的道理都变成了稍纵即逝的肥皂泡。”储君点点头说:“诸君一位中村先生的见解如何?”众人都微笑鼓掌,这些人都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没有那个能真正服气谁,大家不过是出于礼貌才这样做。这个时候拉比笑着说:“中村先生,你怎么看待上帝?”中村龟藏说:“上帝,你不能用眼睛看到他,不能用耳朵听到他,但是无时无刻不在你的身边,他是一种神秘的力量,你们管它叫上帝,我们管它叫做道。”拉比听得双目放光,说:“中村先生,有空到我的庙里喝杯茶吧!”
中村龟藏笑着说:“有空的话一定去叨扰。”森田平十郎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重新戴上去,说:“你觉得道和上帝有什么不同?”中村龟藏笑着说:“在你们的想象当中,上帝像人一样,会用眼睛看,会用耳朵听,会用鼻子闻,也会伸出手去摸,人有的感觉他都有。在宇宙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上帝就存在了,他创造了宇宙万物。道是一种无意识的东西,它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没有鼻子,它没有形体,没有只觉得。它在万物的里面,也在万物的外面。天地还没有产生的时候就有道了,在无穷的时空里,它一直在不停的运行着。万物滋生,并非有意为之,而是自然发展的结果。”
森田平十郎说:“这么说阳明是个无神论者?”中村龟藏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鬼神的事他是不知道的,也不去说。”森田平十郎说:“你跟着阳明学不来关于神的知识,你可以来我在教堂开设的神学班,我一定不吝赐教。”这话让储君感到不自在,本想出言制止,但一向到他是堂堂首相,如果这点事都应付不来,还是回家抱孩子去吧!中村龟藏说:“谢谢你的好意,可儒生不许接近怪力乱神的东西。”
森田平十郎叹口气说:“真是可惜,你错过了聆听福音的机会。”中村龟藏说:“我虽然自己不能去教堂向足下请教,但我还是希望你用福音去服务百姓们。”森田平十郎笑着说:“这是自然,我们神学班上有许多小孩子,从小就在教堂里聆听福音,我一定不不许他们接触什么阳明之学。”储君终于按捺不住说:“阳明之学只是一种学说而已,不涉及宗教问题。”森田平十郎说:“可它实际上否认了上帝的存在。”储君说:“跟你们的说法有冲突的不止有阳明心学,在座的诸位未必都支持你的说法,你都要反对他们吗?”
看现场的气氛不大对了,中村龟藏立刻说:“对不起,是我冒昧了,我向森田先生表示歉意。”森田平十郎也不好在东宫造次,立刻借坡下驴,说:“我也有过失。”拉比笑着说:“阳明先生的可以说是一位智者,不过非常可疑,他没有机会接触福音,不然他的智慧一定会更进一步。”森田平十郎立刻表示赞成,中村龟藏对于这样的说法,他像是没听见似的,这个时候天气逐渐暗下来,他们把转移到了室内,中村龟藏隔着窗户望着外面,心情格外复杂。作为新任首相,他的时间是非常宝贵,却在这里空谈心性,真是其苦万状。储君看见他有点心不在焉,便说:“首相大人,你有公务在身,我就不留你了。”
中村龟藏起身告辞,出了东宫真是长出一口气,面对飞舞的雪花,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在人们的记忆中,雪是一种颇具有诗情画意的东西,它承载太多美好的回忆。雪是神灵赐予大地的礼物,大地上的生灵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痛苦,一场大雪覆盖,磨掉了它们的痕迹。人受了冤屈的时候,天会降雪。行走在雪中,就是行走在美丽的山水画当中。钻进汽车之后一溜烟回到了首相官邸,家里只有一个男仆在等着他,本来应该好好睡一觉,可怎么也不能入眠。于是披衣出门,男仆说:“你去哪里?”他说:“你不用问,你不用等我了。”
男仆说:“明天你一早你还要接见来访的外宾。”他说:“明天一早你来歌舞伎町一番街爱的本店来找我。”男仆不再啰嗦了,他乘坐一两出租车来到爱的本店,看见首相大人来了,东家立刻迎出来,把他请到高级客房内,寒暄了一阵便请了龙泽花来服侍。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中村龟藏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龙泽花说:“先生,你洗澡了吗?”中村龟藏说:“没有。”龙泽花说:“你要洗澡吗?”中村龟藏说:“当然。”龙泽花一边背对着她宽衣一边说:“请你也宽衣吧!”之后两个人携手来到浴室,龙泽花的双手像是两片云彩,又像是两股清流,像丝绸,像风。折腾了一阵,他们回到榻榻米上,龙泽花轻声说:“请你趴在这里。”
中村龟藏照办了,她的嘴巴像是拔火罐一样,把中村龟藏体内的虚火都撩了起来,她的舌头像是一条毒蛇袭击了他的大后方。那汹涌的波涛,在他的背上轻轻滑过。如同煎鱼一样,煎完一面就要翻过来煎另一面,中村龟藏感觉自己几乎要被这个女人淹没了。突然他好像被人从梦中叫醒,她柔柔的说:“先生,服务已经做完了,我们进入正题吧!”中村龟藏笑着说:“现在是女权社会,你来攻吧!”其实大多女人都习惯了做受,你要是想让她反受为攻,她们会觉得有些不适应。如果在跟太太在一起快乐的时候,你老是躺在那里做受,太太一定会有所不满,无论她是不是女权斗士。她们更喜欢能够攻势凌厉的男人,这些如同强弓硬弩,能够把女人带往更高的潮点。
因此,中村龟藏的话很让她泄气,不过她还是照办了,但是她的动作显得有些不熟练。一般来说男人见到她,立刻就忘乎所以了,手忙脚乱,急着要把满腔的虚火给释放出去。每个男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鬼,当人处在蒙昧的状态之中的时候,对于自己的需求其实也是一种糊里糊涂的状态,他也说不清楚那玩意儿为什么会硬,所以在蒙昧状态下的人,私生活不至于糜烂。
当智慧之门开启,人们意识到这是一种快乐,他就要追求这种快乐,这样那个可怕的恶鬼就释放出来了。人往往有一个误区,一位小孩子是很善良的,其实这样的想法是错的。但凡是个暴力罪犯,没有一个是心智成熟的。将五岁时的状态维持到四十岁,这位仁兄不在精神病院就是在监狱里。这个时候中村龟藏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突然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原来是下面已经将虚火泄了出去,他们再次进入浴室,把彼此都洗刷干净了,出来穿好衣服,龙泽花打电话叫人送了茶点进来,他们围着一张茶几对坐,龙泽花笑着说:“非常荣幸能为你提供服务,我听说你至今未婚,能告诉我原因吗?”中村龟藏说:“你猜?”龙泽花捂着嘴巴说:“我以为你喜欢男人,现在看来不是那样。事实上,你的那东西也没有坏掉。”中村龟藏皱着眉头说:“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结婚吗?”龙泽花说:“当然。”
中村龟藏说:“为什么呢?”龙泽花说:“有一个女人在家里,生理问题就有了解决的渠道,每天回家有一口热饭吃,还经常有人陪你说话,多好啊!”中村龟藏说:“没有一个女人在家里,我也有解决生理问题的渠道。每天回家,我也不吃冷饭。我每天工作很大一部分就是陪人说话,回家之后我就不想说话了,只想一个人静一静。”龙泽花竟然无言以对,中村龟藏说:“难道你考虑过结婚?”龙泽花瞪圆了双眼说:“我现在才不要结婚。”
中村龟藏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龙泽花说:“五十岁以后吧!”中村龟藏点点头说:“为什么五十岁以后就愿意结婚了呢?”龙泽花说:“五十岁以后我可能就需要一个固定的男人来照料我的生活了。”中村龟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汤,说:“人都想着占便宜,吃亏的事没有人愿意去干,你说这个婚还能结得成吗?”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猛烈的哭声,中村龟藏坐在那里继续喝茶,丝毫没有把哭声放在心上。龙泽花说:“你不想问问哭声的来吗?”中村龟藏说:“我每天要操心的事很多,这种破事我没必要去关心。”
龙泽花自语自语说:“这是我们店里的一位老织女,东家仁慈,允许她住在店里,还给她一份打扫卫生的工作。可这样毕竟和她从前的风光是不能比的,于是经常情绪失控、放声痛哭。”中村龟藏笑了笑就起身告辞了,从里屋出来,东家立刻迎上去,中村龟藏来到柜台前付钱,东家立刻说:“你的钱我出了。”中村龟藏说:“我以后还会来的,难道你每次都给我垫付服务费吗?”交了钱,来到街上,天快要亮了,他去一家旅馆里睡觉。这一睡不要紧,竟然把自己给男仆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明日男仆找不到主人急的满头大汗,中午时分,当他慢悠悠的回到官邸,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公事要做,他急急忙忙来到内阁府,却发现没几个人在上班,说:“怎么回事?”门卫告诉他说:“今儿是周末。”
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记错了日子,回到官邸真恨不得把自己捏死,男仆回来看见主人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竟然放声大哭,中村龟藏非常恼火,说:“好端端的,你嚎的哪门子丧?”男仆说:“大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的罪过可就大了。”那晚储君和诸位客人聊到很晚,回到卧室,雅子还没有睡。他说:“你怎么不睡觉?”雅子说:“我这个人睡觉轻,你一回来我一定会被惊醒,一旦被惊醒,再想睡着就难了。与其这样,我还不如看一会儿书。”
储君说:“你看的什么书?”雅子说:“我在读王阳明的传记。”储君说:“有什么收获吗?”雅子说:“收获就是我其实不该看那么多书,书读的多了,有时候真的未必有利。读书能放大人的妄想,可生活能提供给你的条件是非常有限的,因为读书而激起的大部分妄想是没有机会让它变成事实。”储君知道雅子说的有道理,可这样的话从她这样一个女性的嘴里说出来,实在凄凉。实际上女权思想已经敲响了人类文明的丧钟,为什么这样说呢?在万恶的男权社会,女人没有什么地位,在一些地方,女人没有资格入席。一方面女人作为弱势群体被保护了起来,一方面女人也被剥夺了发挥才干的可能性。
在男权社会,女人永远是男人的配角。在男权社会之前漫长的时光,女人一直主宰着社会,随着战争越来越频繁,家庭的观念越来越强,男人的地位慢慢开始上升。在最近的一两百年内,女权的势头越来越强劲,特别是在欧美,女人天天在辱骂男性,她们的行为不违反法律。男人绝对不敢攻击女性,只要敢这样做,就会被关进监狱。风声鹤唳、令人胆寒。可能用不了多久,西洋世界的主要国家都会迎来女主当国的时代,不尽如此,联合国秘书长很可能也要由女性来做。以后的世界是这样的,吃苦的事情男人上,享乐的事情归女人。送死让男人去,掌权的必须是女性。
以后很可能会建立一个卵子库,一个精子库。这两个库都有官府掌握,他们会根据需要制造人口,女孩就进入上流社会,男孩不是被丢进厕所,就是被送去挡子弹,或者做苦力。到了年根底下,皇室又开始忙碌起来,储君一个人去神社视察,中午,神社里看不到人。在神社后面有一条溪水,他在溪水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盘腿坐好,双掌合适、心猿意马。即将到来的女权社会将把一切人类的旧道德都丢进臭水沟里,她们将会根据自己的需要来重新设计道德。
凡是长的漂亮的男人都有义务服侍那些需要他们提供服务的女人,他们有义务锻炼身体、学习技巧。男人敢说女人坏话一律判处绞刑,女人把男人打死无罪。其实面对雅子这样一个女人,储君不是感觉不到压力,假如没有皇室的规矩在压制雅子,他也感觉自己是配不上雅子的,因为全世界的男人都配不上女人。男人连给女人提鞋都不配,女人宁愿跟豺狼虎豹生孩子,都不愿意跟男人同流合污,他幻想坐在石头上吸烟,许多年头在他的脑海中泛起,健康的、不健康的都有,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举着刀子冲他奔来,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