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袋当机了三秒钟，几乎是和岸上的那个男生一起喊出：“水里有死人！”
我不自觉地向东风游去，却发现此时的手脚并不听使唤。Shit！竟然在这个时候脚抽筋！
果然是临阵不磨刀，砍死也白瞎麽，东风西鱼她们一直叫我跟着她们锻炼身体练练胆，我仗着自己身轻如燕、敢半夜看咒怨，一直把她们的话当耳边风。如果老天给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哭着喊着跟在她们后面跑步练跆拳道扔铅球，坚持一日一部恐怖片。
对了，西鱼，你一个月前的巧克力是我偷吃了一块，南瓜，你欠我的十串烤鱿鱼不用还了，兑换成纸钱，每年在我坟前烧一撮，东风，你不要跟李煜怄气了，其实我看的出你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你。还有我桌子上刚买的零食，你们就看着吃吧，吃不了的就烧给我。亲爱的爸爸妈妈，女儿不孝不能尽孝就要走了。你们跟都顾说一声，说我出国了，千万不要告诉他我游泳游淹死了，不然他又要骂我笨蛋了。
万万没想到学了几年新闻，没想到自个儿变成头条了。
东风一眼看出我的不对劲，边向我游来边大叫：“东城，你怎么啦？”当她转弯看见我身后不足五十米的尸体时，也怔住了。
我痛苦地活动着抽筋的脚，双手不断向上划动，我知道我当时姿态，肯定就是像一只快死了还在挣扎的鸭子。还好岸上那批没义气的家伙看见尸体就一哄而散了，不然传出去我肯定要被那群八婆笑到毕业。
有人说，一个人临死前所思所想就能看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后来，我们寝室专门就“溺水时的思考”作出了严肃讨论。
西鱼说如果当时在水里快淹死的是她，她肯定想的是如果此时来个像神一样的男子拯救她，她死也要嫁给他。
东风专业地点评说：“这就是典型的浪漫无可救药型号。”
南瓜想了想，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东风立即补枪:“女汉子。”
我拍拍南瓜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东风瞟了我一眼，“你属于奇葩类型。”
然后南瓜一个人兀自仰天长笑。
我瘪瘪嘴不甘心地问东风：“你呢？”
东风一甩头发，媚眼一转。“我嘛，当时在想，不知道这次保险能赔多少，我爸这次简直赚翻了。”
南瓜叫道：“东风，你才是奇葩好麽。不，是奇葩里的战斗机！”
东风笑道：“其实，按正常人的思维，这个时候应该是helpme！”
我满脸黑线地撕开零食袋。其实我知道，这东风说的并不是她最想最想的事情。因为我听到过她在快呛水时第一反应说的话，可能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东风看见尸体后，停住划动。她一直有着我们不能理解的洁癖，所以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尖叫着违反地心引力原理跳出水面八尺高，已经算是难得。停住几秒后，东风快速地向我游过来，伸手拉住快要下沉的我。
但是，聪明如东风，她怎么就忘记了但凡溺水的人是没有理智的，他们会出于求生本能，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稻草，最后一起同归于尽。
我死命地抓住东风不放开。东风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她徒劳无功地扒拉我的手指，大叫道：“许东城！你这个笨蛋！你再不放开，我们要一起殉情了！”
我没有搭理她，继续吸附在她身上，或者说，我已经感觉不到自我的存在了。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不管东风做了什么错事，相比别人，我对她会多一份忍让宽容。李煜后来还因为这个，给自己新立了条座右铭：防水防盗防许东城。
我明白，当时的东风一个人完全有体力可以游到岸边逃过这一劫，但她却选择在关键时刻拉住我。
你永远不会体会到两个沉在水中的女生，绝望而生死相依的感觉。
东风只能绝望地看着我们俩一起缓慢地下沉着。由于我们的挣扎，那具尸体顺着水流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睁大眼睛，看着尸体从我们身边不足一米处飘过，我甚至能看见它脸上泡得发白的伤口和蠕动蛆虫。
东风在我耳边几乎是在呓语：“李煜！救我！”
耳边传来一阵划水的声音，我恍惚间好像看见李煜游过来拉住东风，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像浪里白条张顺一样梭过来，从背后抱住我。
都顾，是你吗？
第八章还是两年前
以前的一些事，发生了就发生了，毫无知觉，现在想起来其实破绽百出。命运说不定哪天就大发慈悲，放过我等凡夫俗子，只是当时不愿相信错过而不知觉。
两年前的那个夏天，记忆中烦人的知了一直在叫个不停。凌晨一点的时候，有人在外面用拳头用力敲着我家大门，老爸穿着拖鞋跑出去，吱呀一声开了门，外面的人急切地说着什么，不一会儿老爸又跑回来。“东城他娘，都家出事了！”
我爬起来往都家跑去。老爸正在给都爸的胸口做简单的包扎，旁边的人正在打救护车。我到处找都顾，问大人，他们都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
路口的老耿叔说：“那小子把他爸砍伤后就跑了，唉，这一家子不知道是前辈子做了什么孽。”
我跑遍几条街道，也没找到他的人。后来我在学校的操场上找到他。
我挨着他坐了下来。“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明天我还要复习？你有多大的事也得高考完再做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说完后，我就开始很没出息地哭起来。
都顾递来一块手帕，猛然，我看见他白衣上的血渍，吓了一跳。
都顾明显感觉到了，他平静地看着我。“我昨天下午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知道我妈死了，被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