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帮姜家报仇，可是报仇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又哪里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呢？她在这里蹉跎了好几个月，也堪堪换来了一个自由身的身份。若自己真的无事一身轻，倒是不介意把大把时间都耗费在这边。可是不行……她必须要快一点。要趁着还年轻，还趁着心中还有恨，去找慕容修啊！
“你别难过……记不得对你来说并不是一种坏事。你不知道，我什么都记得，所以每次午夜梦回，我都很难过。”顾惜城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他本来一直都是个开心的人，笑容什么时候都挂在嘴角。很难让人感觉到他背负这什么东西。大抵也只有在江轻离身边的时候，才能会表现出这种脆弱来吧。
他幽幽倒吸一口气，慢慢说着自己从听到那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到如何回到京城。甚至都没有辩解，甚至都没有替家人守尸的机会，他就被打成了通缉犯。昔日里多么光彩的少年郎啊，在一夕之间忽然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想逃，可是就连普通种田的农户都要为了钱出卖她。
其实，他那个时候是自己走到乱葬岗的。那个时候已经万念俱灰了，想着就这辈子大抵是要对不起爹娘了，等到想下去了，再给他们道歉吧。谁知道……老天爷叫他遇到了她，两个同命相连的人，居然在从前几乎没有交集的情况在，在一种穷途末路的情况下见面了。
顾惜城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救自己的谁，但是依旧把这个当做一种冥冥之中的指引。他虽然伤得重，但是心中有一股子劲儿，慢慢的，总算是撑过来。而所有没有死的加害，都是让他更强大的阶梯。现在的顾惜城，已经和那个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顾惜城截然不同了。
“倾梨，我……虽然你总要说我们互不相欠了。但是我觉得，这一条命，不是我为你做些什么就能换得清的。而我也情愿就这么一直欠着你……好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倘若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值得你相信，那你一定要回头看看。我一定会在你身后。”
其实顾惜城并不是个会说话的人，从他以前的表情中就很能明白这一点。正是因为这样，他说出来的话才更为难能可贵。江轻离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如果姜家小姐在的话，一定会被在这种话感动的泪流满面吧……
可是，她不是啊。
她只是一个冒名顶替的人，她甚至都不能和这个身体感同身受。她也只是因为自私，要利用这个身体的美貌，为了自己复仇恶意。若是要有什么不同，也不过是她稍微重情义了一些，想要帮帮这个身体的主人而已。
可是不仅，不是就是不是。
江轻离看着顾惜城半晌，忽然觉得鼻尖一酸。不是因为这两个人被抄家的凄惨身世，而是因为自己不能参与其中。她忽然红了眼，脑子一热，说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即便，我也不是我？”
“什么……？”
顾惜城没听懂这句话，但是还是笑了笑，下意识的当成了是小姑娘的一时兴起。
“就是……”
江轻离忽然语塞了。她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本来已经有些微微融化的心，忽然被一阵夹着雪而来的风吹得又坚硬了起来。自己又不是要用这个身子和别人谈情说爱，她要的让慕容修得到报应。别人怎么看自己，重要吗？何况，倘若他看到是，那原来的那个自己，他还会说出这种情意绵绵的话吗？
人啊，永远都是看脸了。生来就是如此。江轻离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自顾自的轻笑了一声，说不清是在笑别人，还是在笑自己。她的目光垂下，落在账簿上，伸手轻轻去抚摸，“就是，我会为了报仇，不择手段，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第88章没你重要（1）
这个问题，其实顾惜城早就想过了。他又不傻，定芳楼开了那么多年，岂能是说烧就能烧起来的。老鸨倘若真的一点儿脑子都没有，也不可能会在胭脂街立足。能放那么多的红烛和红纱，肯定是有完全的打算。而且仅仅是一根红纱失火，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让整栋楼都烧了起来？
不是他没有去想，而是不敢去想。这里面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有意为之，而真相，也只有始作俑者知道。但是，又有什么好追究的呢？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同样也是没有人帮她。倘若不狠下心来，那她一辈子都要被圈在那个阴暗可怕的地方。人呐，就要争一口气。在某种意义上，他和她，何尝又不是同一种人呢？
“这有什么？”
顾惜城也跟着笑了一起，伸手轻轻摸向了江轻离的脸，说道——“杀一人是为罪，屠万者是为雄。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不是么？”
原本那点儿小自卑的情绪忽然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了。知道有人能够理解自己，那其他又有什么所谓呢？江轻离忽然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她头一次没有反驳顾惜城对自己的肢体接触，反而是很可爱的歪着脸蹭了蹭他的掌心，俏声说道：“顾公子，真是好胸襟。”
不得不说，倘若以后有一程路要和顾惜城这样的人一起走，那应该会是个不错的体验。江轻离顿了顿，忽然主动向他也伸出了手，“顾公子，你会陪着我的，对吗？”
“会。”
一下子就觉得肩上好像轻松了不少，江轻离把他的手放回去，然后伸了一个懒腰，笑着说道：“那就好。昨天忙着赶路，也没有好好休息。现在肚子还是空的，我那两个丫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先过去处理这些了。”
其实在白术城呆的不错，虽然吃的喝的没有那么好，但是江轻离还胖了一些。其实她原来是太过瘦了，虽然好看，但是缺了一些精神气。如今慢慢调养了过来，要比从前明艳的多。她站了起来，裙摆被外面吹来的风拂动起来，长发微扬，煞是好看。
顾惜城嘿嘿笑了两声，厚着脸皮跟着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吧，你应该不认识路。”
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江轻离同意了同行的要求。和他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