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单纯的疑问反问克劳斯,难以想象与刚才将克劳斯与国王的棋子逼到绝境的是同一个人。
(……父王……不知道……?)
(原来不是只要显现出来,任何人都能看见吗……?)
……不,没什么。
这样啊。
维克多边说边轻巧地移动自己的棋子。
真是奇妙啊,朕竟然会谈论起儿子与王妃的背影。
……不……
别那么紧张,朕也说过自己有印象了。朕虽然是国王,但也是你的父亲。朕可没有不通情理到因为一次过错就放弃一切。
……是……
国王刻意以开朗轻快的语气说出的话,宛如沼泽底部的泥巴般,紧紧地贴在克劳斯的背上。克劳斯只能点头、低吟,持续移动着这场胜负已定的棋局。
*****
离开维克多的房间时,已经是黎明时分。国王明明怎么看都喝醉了,将棋的棋路却很犀利,说话也口齿清晰。他起身拍了拍克劳斯的双肩,然后凝视着与自己相同的绿色眼眸。
克劳斯,你是朕的儿子,别忘了这点。
……是。
克劳斯点头,维克多便将那枚国王棋子塞到他手上。克劳斯虽然惊讶得想把棋子推回去,但维克多的手既大又厚实,克劳斯实在无法抵抗那股几乎要让人骨折的力道。到头来,克劳斯还是被迫收下了棋子,以最高级的恭顺礼节退室。来到走廊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执事立刻为他带路,前往客房。结界在祝贺会开始前就已经布下了。克劳斯只脱了鞋子与外衣,便直接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醒来时,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原本以为会因为睡过头而挨母亲责骂,但母亲什么也没说。菲力克斯今天也带着自己到处跑,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当克劳斯表示今天不打算过夜,要直接打道回府时,王子虽然闹了点脾气,倒也没有太强留。最后还去探望了索菲亚,不过她的病情似乎与昨天没什么两样。
王妃殿下,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克劳斯……
索菲亚目不转睛地仰望自己。虽然她欲言又止地张开嘴唇,但身旁的菲力克斯,以及同席的维克多,都阻止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克劳斯也一样,索菲,对不起,我忍不住告诉父王了。父王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实在敌不过他……你的丈夫,毫无疑问是费尔威尔的国王呢。克劳斯将一切吞回肚里,深深一鞠躬,便与母亲一同踏上归途。
昨晚你好像和国王陛下两人单独聊了些什么呢。
是的。
说是归途,但母亲是返回宅邸,自己则是回到学院。学院规定学生只有在暑假时才能返乡,新年假期并不包含在内。比起二十四小时都受到监视的宅邸,克劳斯更想在学院里那间小小的个人房里,尽情呐喊或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许正因如此,就在分别搭上马车前,母亲开口问道:
你们聊了些什么?
……政治相关的话题,以及在学院的生活方式等等……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是吗?
母亲歪头问道。她的模样感觉从克劳斯懂事以来就一直没变。丰满的身材、妆容精致的脸蛋、鲜红的嘴唇。一股令人麻痹的甜美香气飘散——对了,母亲从以前就很愿意听自己说话。如果把一切全盘托出,是不是就能轻松许多?如果是母亲,一定会替我做最好的安排……一股近似困意的麻痹感让眼皮变得沉重,嘴巴擅自动起来想说话,但克劳斯在那一瞬间回过神来,立刻当场往后跳开一步。
……你怎么了,克劳斯?
母亲嫣然地露出一切都很完美的微笑。
你可以把一切全都告诉母亲哦。
明明在微笑,母亲的眼神怎么会如此狰狞?简直就像舔着舌头眺望猎物的鼬鼠不是吗?他知道,自己知道这种感觉。这是从老沙利文身上学来的,艾兹瓦尔得意洋洋地展示过的东西。没错,这不就是古代的自白魔法吗?
……真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样呀。
克劳斯像把湿布拧到极限一样勉强挤出这句话,母亲轻声低语后,从克劳斯身上移开视线。那股香气、魔法的气息逐渐从周围消失。
那么,克劳斯。放假期间也要过着有节制的生活。
……是。
母亲一边这么说,一边坐上自己的马车。马车不久后出发,只有克劳斯留在马车停靠处。克劳斯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他摇摇晃晃地坐上自己的马车,像倒下一样坐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大人……使用了魔法吗……?)
随着缓缓移动的马车速度加快,心跳也变得越来越激烈。思考只是在原地打转,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是,那股甜美麻痹的香气,应该已经不会再闻到的那股香气鲜明地浮现,仿佛被某种不明物体压垮的恐惧逼近。
呜呜……
本应转眼间就会抵达的学院,路程漫长得令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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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看着你宛如烧伤一般
在寒假开始前,克劳斯造访魔法省,阅览了所有古代魔法使用者登录簿。在母亲出生年月日之后的登录者中,没有奥莉薇亚阿什福特的名字……他想到可能是旧姓,试着以她询问过的古瑞贝尔这个姓氏查询,但果然没有记载。他抱着一丝希望,试着查看出生年月日之前的登录者,但果然没有记载。古代魔法使用者登录似乎是在魔法工学发展起来的这百年间才被赋予义务,登录者不满三百人,而且人数每年显著减少。尤其在克劳斯之前的十年以上没有登录,克劳斯之后只有艾兹华斯登录。从登录日期来看,他似乎是在去年通过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