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劳动者拥有知识,管理方就不需要那些知识,这种说法并不正确。
玛丽以平静的声音说道,梅尔菲娜也点头。
不如说,如果指示方不比任何人更了解何时何地该做什么,结果只会和现场起冲突吧?接下来的一年,如果地方官能和农民一起做完全相同的工作倒还好,但有可能吗?
原来如此……梅尔菲娜大人想以现场为优先吗?
我并不是说你的话有错,海穆。现场和事务方,两边都是重要的工作。只是,我认为现在让左右不分的新任地方官加入,结果只会让两边都陷入混乱。
赫尔穆特用不悦的眼神看着恩卡村和梅尔特村的人们,然后呼地吐了口气。
的确,我想事情就如梅尔菲娜大人所言。是我太急躁了——但是,身为辅佐内政的执政官,我认为产业的管理需要有身份和教养的人,这点我依然不变。就让我看看他们是否能顺利完成梅尔菲娜大人分配的工作吧。
嗯,我对他们寄予全面的信赖。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也希望如此。结果自然会揭晓。
赫尔穆特说完,不再开口,会议继续进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兹、弗利兹和尼多都挺直了背。
关于新的尝试,也请不要太紧张。因为要做的事情和去年一样。
我们会努力达成梅尔菲娜大人的期待。
是的,我们马上回村里,彻底通知大家今天会议的内容。
弗利兹和尼多坚定地回答,我点点头。
——看来得和赫尔穆特谈谈了。
执政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之后便不再开口,梅尔菲娜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
紧急的工作是选定新聚落与农业用水池的地点,以及统整移居申请者,当天的讨论到此结束。梅尔菲娜、玛丽、执政官两人搭乘马车,谢德利克则骑马返回领主宅邸。
赫尔穆特,那样真的好吗?我想你被讨厌得很严重。
对于这个问题,坐在对面的执政官仿佛不痛不痒地点头。
政治需要讨厌的人。而且,地方执政官早已习惯被领民讨厌。我就是为此领高薪,梅尔菲娜大人不必在意。
赫尔穆特态度一转爽朗地笑道,坐在隔壁的另一位执政官昆特也露出苦笑。
梅尔菲娜大人,他在这方面非常拿手,真的不必担心。他反而乐在其中吧。
被虐和嗜虐都不是我的兴趣,只是因为有必要才这么做。
硬要说的话,就是他把政治当成兴趣。明明在领都有足以飞黄腾达的实绩和人脉,他却自愿选择成为地方执政官。
两人在领都时似乎就关系密切,即使对话毫不客气,但还是很有默契。
在今天的会谈开始前,赫尔穆特曾拜托我,即使对方的发言有些刺耳,也不要完全否定他。虽然他和在领主宅邸时判若两人,态度变得既冷淡又傲慢,但发言内容都在我的预料范围内。
随着恩卡地区的发展,迟早会需要提拔身份比平民高的人担任高官或官员。在获得公爵家正式支援后,消息灵通的人立刻展开行动也不奇怪。
恩卡地区是被孤立在陆地上的孤岛,经过几十年的艰苦开拓。除了开拓民和农奴以外,大部分的人都只认识偶尔会来征税的代理官,以及负责保护他们的士兵。
赫尔穆特大概是认为有必要让我知道,这里有人抱持这样的想法。
不过,这样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是坏人,真是抱歉。
梅尔菲娜大人,我们是被派来辅佐您这位领主的执政官。虽然我听说梅尔菲娜大人是位温柔又深思熟虑的人,但光是这样是无法治理国家的。
海穆斩钉截铁地说完,表情突然一沉。
这是我们在任期间,听到很多次的故事。某个地方有一位非常仁慈的地方官,他允许缴不出税的农民延后缴税,也自费让身体不适无法服劳役的农奴去教会专心治疗。
这……不是一位很好的人吗?
是的,不过在他治理的期间,领地变得非常荒芜。农民只要身体不适就会马上停止工作,疏于管理田地,害虫病害让收成锐减。抱着婴儿的妇人哭着说缴不出地租,明天也没东西可吃,他也没办法强迫对方缴税,最后走投无路的人们成群结党,治安也变得非常恶劣。
结果那个领地在早期阶段,儿子就继承了代官的地位,慈悲为怀的代官以半幽禁的形式引退。儿子不像父亲,个性相当严苛,缴不出税的农民被贬为农奴,无法工作的农奴被赶到矿山当用完即丢的劳动力,犯法的人则受到重罚。起初虽然引起很大的反弹,但几年后就恢复原本安定的农村样貌。
虽然不知道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还是过于天真的政治最终招致混乱的教训故事,但人绝对不是只有真挚与认真。狡猾的人、为了让自己轻松而欺骗他人的人也很多。
听到钧特的话,赫尔穆特也严肃地点头。
领地愈大,自然也会有愈多的无赖。例如明天有盗贼为了抢夺粮食而袭击,被士兵们逮捕。梅尔菲娜大人能依照惯例砍下盗贼的头,命令士兵将首级曝尸村外直到腐烂吗?
……
恐怕办不到吧。实际上,梅尔菲娜就曾办不到。
当时的他们尚且优秀,但如今的盗贼却不行,如此判断对梅尔菲娜而言,显然是沉重的压力。
梅尔菲娜大人身为领主,拥有恩卡地区一带的审判权。若梅尔菲娜大人不采取适当行动,让法律得以执行,受害的将是每天认真生活的领民。
我们地方执政官为了防止与当地勾结,必须在一定期间内离开土地。梅尔菲娜大人迟早必须自己做出判断,但在那之前,我们会辅佐您。
钧特补充说明,梅尔菲娜也严肃地点头。
是啊,现在的我有很多不足之处,有很多事要仰赖你们。海穆、钧特,再次请你们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