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短的故事,就是我三个春秋的冷暖,回忆起某个片段,仍会伤心流泪。其实陪我一起伤心的还有我的眼睛,因为我的难过,眼泪也离开了他,我想在我每次心痛的时候,他也一定和我一样心痛如割,感觉麻痹不能自已。
我坐在微微有些闷热的车厢里,一口喝完了一瓶可乐,一连打了好几个可乐味道的嗝,然后倚在车窗边睡着了。
很久没有遇见的人,从记忆里翻出来想念,其实是件好事,因为这至少还说明,你还有愿意被想起的人和事??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到现在为止,我的手上仍缠绕着那条夏节送给我的手链,俏皮的点缀物上还刻了三个字母:WAN。我当时问他这个是什么意思啊?他只是笑了笑。
该不会是在嘲笑我像个男生吧?当时我就是一个顶着一头乱发的范二青年。
火车上有些乖模乖样的学生了,还有一些范二的黄毛公子在不停地打闹斗地主。他们穿着并不昂贵的磨破的牛仔裤,宽大的各色衬衫配洗得发白的球鞋。如果在当年,我想我也一定是和他们差不多的模样,虽然现在也没怎么变,如果一定要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变得安静些了。
我不禁望了望自己身上较为单薄的T恤和洗得掉色的牛仔裤,它们看起来颜色特别明亮,刚好我穿了一双米白色的帆布鞋,抬头望望窗外的样子像个十足的伪文艺。原本我也没这么觉得,只是对面的一桌黄毛里的一个很粗鲁的声音在说:
“你装伪文艺装得也太俗了吧?”
那个人我见也没见过,我也不想在火车上骂人,于是干脆装作没听见,想不到那男的还得寸进尺地指着我的鼻子说,“靠窗边26号的那个短毛,说你呢!”然后我发现我所看见的所有人都在看我。
我慢动作地抬起头:“这位大叔,你说我呢?”
接着所有的人都笑了,对面的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被吵醒,皱着眉问我现在几点了,我说四点多。接着她就起来了,从她那只很大的背包里拿来一堆东西开始补妆,惊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补好妆后,她问我:“你去哪儿呢?”
“A城。”
“哦,那我们同路。”女孩从包里掏出一包烟,递过来一根,“来一根?”
我摆了摆手:“我不抽烟。”那女孩轻蔑地笑了笑。
“我叫连绕。”她的指尖优雅地在打火机上一划,点燃那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你呢?”
“梁子木。”
她打量我几眼。
“对面的那一桌都是朋友,有什么事相互照应着吧。”声音轻飘飘的。连绕吸了一口烟,烟雾攀升着又从车窗飘走了,她那双修长的手正妖娆地和烟雾戏闹着。
“你是去A城上大学的么?”连绕又问我。
我摇摇头:“不是啊,我没考上大学,想去A城换换环境。”
“你有亲戚么?我是说在A城。”
我摇摇头。
“我们还真是相似。”连绕嘲笑着说道。
“还是有朋友的嘛。”我指指对面的那一桌黄毛,说道。
她又看了我一眼。
“其实多一个朋友确实是会少一个敌人,但是如果朋友背叛你了,就等于一下子多了两个敌人,你明白么?”连绕的那抹艳丽的眼影发着光,闪动着某些难以琢磨的东西,酒红色炸开的头发张扬地伫立。她把烟头丢在地上,高跟鞋立刻将它粉碎。
我还来不及作答,一个胖子走过来调侃地瞟了瞟我:“怎么?这么快就交上朋友了?”
“是啊,这人长得好看就是没办法,到哪都吃香。”连绕嘲讽地对那个胖子说。
“这个小妹妹好带刺的啊,对谁都那么凶就对你细声细气的,该不会是蕾丝边吧?”
“你找死啊?”连绕先我一步吼他一声,然后他又讪讪地回去了。
“你别介意,大家都熟了,开开玩笑。”
我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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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路过了好几个城市,来来往往上车下车的人很多,我渐渐看不清对桌少年的脸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但有一种强烈的气息快让我晕倒,妙不可言的感觉。
每到一个站火车都会停10分钟,铁路的后面有一些盛开的花朵,花很小,却生机勃勃地一直开了一路,有一点像变种的菊花,因为都九月末了,还在开花的,除了偶尔几朵零星的月季就只有菊花了,而这茂盛的小野花,又是这样可爱而努力地盛开着。
我和连绕不怎么交谈,但她也不跟我客气,要吃什么喝什么就直接从我包里拿了。我突然就觉得她是那样像第一次出远门的我,带了一堆废东西,还是我妈给我买的吃的东西。想想当时我的吉他和颜料还有她的化妆品,我又笑了。
连绕是只专注的猫咪,她把我买的东西一一打开来尝了一遍,吃到好吃的就一直不停地点头。连绕说,以前她很胖,整天忙着减肥,她爸她妈也不准她吃零食,这么久了都快忘了薯片是什么味儿了,天天叼着根烟耍帅扮酷。
我笑笑,说以前我也很伪文艺的,从头到尾都没消停过。
对面那桌少年过来了,看到什么喜欢吃的就挑出来吃,偶尔也有两三个少年争抢一包薯片争得死去活来,最后还都进了连绕的肚子里。
“还是子木大方啊,这么多东西毫不吝啬地拿出来跟我们一起分享,够朋友够义气!”开始的那个胖子说,“我叫肖丁,大家就算是朋友了吧!”
“唉唉唉,这男人变脸也挺快的啊,刚才是谁说人家子木是蕾丝边呢?”连绕狡猾地眯着眼笑闹。
“刚才对不起了嘛,子木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吧!”肖丁客气地拱拱手。
我抽了抽嘴角,哭喊道:“我的干粮啊……你怎么就没了呢?”
后来聊天时我才知道,哪些少年是去上学的,连绕不屑A大,所以是过来混日子。我们应该是都没什么志向,只要有点钱可以不饿死就行了。听肖丁说,连绕家特别有钱,他说我运气真好,一来就交了连绕这样的朋友,他还说他们那一帮人没一个和连绕聊得开,但连绕对他们特别好,像是家人一样。
我就这么听着,然后戏弄地问:“你小子是喜欢连绕还是怎么?”
“你不要乱说话哦,我们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呢。”肖丁紧张兮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