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店门口,天地陷入一片嘈杂,雨幕让一切都模糊起来,心里却明白无误的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我冲进雨幕,任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胡乱抹着流进眼里再流出的雨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不会太晚。
一路狂奔,脑海里反复的,是芹泽的那日的一句话,“这样也许也不错。”
你不会输,既然你选择这条路,那么我不会让你输在任何人手上。
眼看到了回房间的最后一个转角,我刚转过去眼前的景象让我停住了脚步。
土方,总司,原田持刀包围着芹泽。芹泽拿着刀,站在中间不以为意的冷笑着,有些乱发被雨水打湿,粘在额头和脸上。
几人显然已经经过一番苦战,那三个人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露出疲惫之色。
山南先生在我左手边,举刀把已经手无寸铁的平山逼到了角落。
“等等!”我的咆哮脱口而出,穿过雨幕的喧嚣。所有人都好像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跳,暂时停止了动作,投来惊讶、疑惑、警惕的目光。然而芹泽的惊讶只是一瞬间,随即对我扬起那抹往日的笑容,如同第一次在房间那样饶有兴趣的直视着我。
看见他的笑,我知道我没有做错。无视几人警惕的眼神,我缓步走向芹泽。
就在这时,被山南先生用刀紧逼的平山突然大声喊道:“放,放过我,我告诉你们,这个人……”平山慌张中指着我:“这个人,松,啊……”
平山未说完的话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一条从右至左几乎划断身体的伤口出现在平山身上。持刀的人是芹泽。
四人还未从一连串的惊诧中回过神,芹泽已缓步走到我面前,对着我举起刀。那四人似乎不解,所以没有妄动。我也从袖里抽出匕首,反握着。芹泽扯起一边嘴角对我微笑着,我也扯起一边嘴角对芹泽微笑着。内心的焦躁完全平息,既然来了我就已经没有了选择。
“松本。”山南先生唤了一声想要过来,芹泽后面,回过神来的三人也想偷偷靠近芹泽背后偷袭,我伸出握刀的右手做出手势制止四人。
对岻片刻,芹泽的刀高高的举起,只是举起的刀刚落下一半,一个不该出现的破空声突兀的传来,芹泽的却刀依旧举在半空中……
雨水模糊了视线,但是能清楚的看见芹泽的表情慢慢从微笑变成了因承受痛苦而轻微的扭曲。循着声音我低下头,一把刀从正面刺穿他的左腹。
那瞬间,随着难以入耳的声音刀被迅速抽出,一朵诡异的血花在他身上盛放开来。
芹泽依然举着从一开始就换成刀背朝向我的刀,倒在地上。
“芹泽先生,芹泽先生……”从这本不应该发生的一幕中回神的我所有情绪如火山喷发而出,我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跪下抱起芹泽的头,放在我的膝盖上。
雨水,蓬乱的头发黏在他的脸上。
“我没看错了,”他努力维持着微笑,看着我,用最后的力气努力清晰的说着:“活下去!这个世上有真正活着才能看见的东西,我要用你的眼睛看着这一切。”
说话间,他把手上的刀递给我。我接过刀放在一旁。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摸到了慌乱中掉在地上的匕首。
这是他选择的路,还不迟。匕首刀尖对准他的心脏。
他因痛苦紧皱着眉,却依旧扬起一边嘴角维持着一个微笑,我也用尽所有理智和力气挤出一丝微笑回应着他:“我会活着,让你能看到最后。”
互相微笑凝视着,我双手紧握匕首,用尽全身的力气……
雨冲刷着世界,仿佛要清洗这一切。血,跟随雨水蜿蜒流淌。膝盖上,芹泽的身体随着不停流淌的猩红的血变得越来越冷。就这样跪着,仿佛有什么被抽离了身体,时间也仿佛停止,耳中只有肃穆的安静与雨声的噪杂……
不知过了多久,土方紧握着刀警惕的慢慢向我走来:“这里交给我们处……”
“我知道了。”我把那些粘在芹泽脸上的头发拨开,向后拢整齐,然后把他的头放回地面,捡起身边芹泽的刀,取下他腰间的刀鞘收起来,插在我的腰间。
余光看到四个人看着我,雨帘遮住了他们的表情。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打扰我们的人,他伫立在雨幕中,紧握着刀的手在轻微的颤抖。感到我的目光,他抬起满是雨水的脸与我四目相对,眼里满是慌乱与愧疚,随即又低下头。
回到房间,心里也净是雨水的声音,嘈杂而宁静,前所未有的宁静。就像与芹泽对饮的日子。
在用力刺下去的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一切都清晰连贯起来。
从书中,我多少理解了怀着水户之心的攘夷。从小水户之人便接受水户文化的熏陶,将军是家里人,而天皇是主人。所以跟其他人一样他自幼就有一颗为天皇不为幕府更不为权势的水户之心。可是水户变了,水户藩主把水户的孩子送进幕府为权势争夺世子之位。自幼的信仰背叛了他,芹泽加入了天狗党,那是一个无政府的暴力激进组织,我始终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我也不知道他的内心究竟是怎么转变,可结果就如同那日一样,他一直在阴影下,而最终把我推到了阳光里。
从加入天狗党那一刻起芹泽便对自己走的路早已觉悟。在这之后我从与未被开除的芹泽手下的普通队士聊天中知道,其实精忠浪士组当初想要解散的并不是芹泽,而是新见。新见害怕受到严惩所以劝说芹泽离开,芹泽十分信任他因此也动摇过,这就是芹泽说要解散精忠浪士组的原因。可是最终他没有离开,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我所以坚定了自己想要走的路。后来他强迫辞掉新见的局长的职位,是因为他想为新见留一条退路,可是新见最终却背叛了他。
对于他一手建立的新选组他十分想要珍惜。明明想要保护珍视却又不知道如何用他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去保护,最后渐渐把新选组推到了自己所理想的对立面,他很恨这样的自己吧。他是个要强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死在任何人刀下。所以我,他看到跟他相像,努力挣扎的活着却又不明白什么叫活着的我,他想让我变成他,替他杀死他然后在新选组在阳光下替他看着他想看却再也看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