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聊天，饭堂恢复了往日的欢闹。
“山南他，”饭堂里忽然传来一声轻不可辨的声音，众人好像并没有注意，但是我听见了，我转头看向土方，他眼里闪过太多无法捕捉的东西，却依旧只是端着碗，“是他的话，他就肯定会想明白的。”
晚饭后，我去厨房，想学着做两个饭团，结果米不停的蘸在手上甩也甩不掉，捏也捏不好。收拾碗筷的秀看得很无奈，洗干净手跑过来，“女孩子不会做饭可不行啊。怎么说以后你还是要嫁人的呢！”
“嫁什么人啊，我才不嫁人。”
“来，手弄上水，这样饭团才不会蘸，还有饭团要放醋和盐，不然就不好吃了。”秀一边舀来一瓢水帮我把手弄湿，一边说，“男人笨归笨，可是却很靠得住啊。母亲说，就像树跟花一样，女人啊要有个能依靠的男人才能笑得好看。”
“你和总司怎么样了？八木先生和八木夫人都知道你们的事了么？”
“不，还没跟他们说呢，他们虽然喜欢新选组的大家，但是好像并不希望我嫁给武士。”
“也是啊，武士啊活着出门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父母总希望女儿能安稳平安的过一生吧。”
“不，我不这么想，喜欢就要在一起，越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越要在一起。女人就是为了男人而活，所以把想做的都做完，不能给自己留下遗憾。”
看着燃烧的夕阳下秀认真的表情，虽然作为一个现代人，对女人为男人活这句话我是不敢苟同，但是这份觉悟体现在她认真的眸子里却映得她比往日的可爱更多了些美丽。我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把总司的病情给她说，觉悟是无法改变的东西，原本在眼里唯唯诺诺的日本女人的形象却是在我心里越发的美丽生动起来。
“呀……终于好了，真是不容易啊。”忙了好半天，我长叹一口气终于自己拌饭亲手捏了两个不明团状物体。
山南先生喜欢安静，所以他的房间是收拾出来的在西边的一座杂物间，这边平日少有人来，方便他安静的看书。端着饭团就看见原田嬉皮笑脸的从山南先生房间跑出来，手上拿着一本《水浒传》。说来日本对于中国文化的了解也不是稀奇事儿，山南先生看过《史记》更熟知孔孟之道，从小熏陶芹泽长大的水户学是基于朱熹及其门人所创立的朱子学忠的《通鉴纲目》，后更是加入了由明代大儒王守仁的王学为实践基础。原田喜欢《水浒传》的故事，连近藤小时候读《三国志》时趴在父亲膝上说过要去寻找关羽之类幼稚的话。
我进门山南先生放下书，直勾勾的看着我手里的两个团子。
“不好意思，实在是……呵呵，不过我保证能吃！”
“不不不，很好，很好。”
我把盘子端过去放在案子上，山南先生眉头紧皱明显还是在考虑能否下嘴的问题。
“我饿晕被山南先生你带回浪士组，吃到的第一口食物也是你亲手给我捏的饭团呢。”
“这种小事……”山南先生笑着摇摇头，拿起一个饭团将信将疑的咬了一小口，真是一小口，然后神色一变慢慢放回盘子里，“那时候还是个胆小得很的人，刀都拿不稳，成天战战兢兢的样子。才一年多时间，现在已经成为在队士中受人尊敬的干部了啊。”
“哪有……”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现山南先生没有再下嘴的打算我凑近道，“不好吃么？”
“不不不……”
山南先生一边摇手一边激动的想把盘子藏到身后，只是不及我手快已经掰了一块丢进嘴……
“真是对不起……我重新去做。”
“等等，难得清闲，一起出去走走吧，顺便出去吃些东西。”
“是。”
看山南先生好歹打起了点精神，我连忙把那盘子饭团端回厨房，跟着山南先生去夜游。除了巡逻和跟着原田偷鸡摸狗之外其实我很少出屯所，因为剑术不咋地，所以我宁愿呆在屯所练练剑或者躲在树上眺望远处的山发呆。
第一次穿着便装怀着悠闲的心情看夜晚的京都真是别有一番风韵。古风朴素的两层木楼一排接一排，纵横交错。每家店铺前都挂着大大的灯笼，昏黄摇曳的光晕照亮着街道，有些店铺还不时传来拉客宣传的吆喝。艺妓，浪人，奉行所的巡逻队，在街上穿行。远处山已被夜色染成墨黛，近处的树不时被风吹落下几片树叶。
“斋藤君的反应，你也事先知道结果？”山南先生随便的买了两个馒头，一边吃一边问道。
我拿着山南先生给我买的鱿鱼啃了一口边嚼边摇头。
“真是太胡来了，松本君，事情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不过，我越来越理解芹泽为什么会那么看重你了，的确是个招人喜欢人。”
“哪有哪有，嘿嘿嘿……”我脸一红，被表扬了。
山南先生方才还是十分欣赏的眼神现在又变得有些无奈，但是依旧充满了关爱之意，随后他摇摇头，神色一点点黯淡下去，“对这次进言的结果有何感想？”
“虽然很急于改变，对这结果就难免不失望。可是从微小看，把能说的说了能做的做了，剩下的就是命运吧。”对于山南先生的这个提问我摸着腰间芹泽的刀，摇摇头。幕府舍不得放手权势，虽然这权势摇摇欲坠，也舍不得放手夺回的机会，有些混乱的记忆并不明朗，书到用时方恨少，前路又陷入一片迷茫。
“我希望你离开新选组，我能安排这些事情，不过这事必须是你自己想明白之后，毕竟你已经是新选组内重要的一员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无人的鸭川边，山南先生抄起手放在袖子里，面对天空。我坐在地上仰望他平静的神色，身边的风越吹越烈……
内心有很多事情需要梳理，有些情绪也需要沉淀。平日虽然闲暇也多，但是屯所内却难以找到一个能完全安静下来的地方思考。
不知不觉，已是九月初秋。我走进近藤的房间，土方和源先生也在。正好，免得土方说我私越上级，又给我扣上反组织的帽子。
我跪坐到屋子中间：“近藤先生，我想请一天假。”
土方看也没看我，不假思索就开口道：“现在组内工作繁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