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伊东,他面无波澜,恐怕也知道我的回答。
我摇头间,伊东长舒了一口气递出一直提在手里的包袱,隔着包袱就能闻到食物的味道,还有一个包袱好像是些瓶瓶罐罐。
“如果改变主意,就通知刚才那个守卫,他叫中村次郎,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我想新选组的人也希望你能离开这里。”
“谢谢先生。”无法拒绝再宝贵不过的食物,我接过包袱欠身行礼,然后跟着那名叫中村的守卫回到屋子。
对于我抱着珍贵的食物回来,朱雀队的人个个惊讶不已,我只说是在会津认识的朋友托了许多关系才有机会送进来的。
近藤把这些不多的食物分给病重和特别虚弱的人,每人只有一个馒头,在推让中新选组也不得不每人接下半个。而那些瓶瓶罐罐是些最需要的药品。
吉村嚼着馒头凑到我身边小声道:“伊东吧?”
见我不说话,他继续道:“松本先生,伊东喜欢你?”
没什么心情搭理他,只瞟了他一眼,旁边的冈田一拳捶在吉村背上,吉村被呛得直咳嗽。
“什么呀。”冈田不理会呛得翻白眼的吉村,冲他小声道“队长怎么会看上别人,队长喜欢土方先生。”
这回轮到土方被呛得翻白眼,瞟了一眼坐在角落的斋藤道:“饶了我吧,只有斋藤才受得了这样的女人。”
“松本先生和斋藤先生?”两个人不知道我和斋藤的事情,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土方。
我没理会他们,走到角落,斋藤拿着馒头没动,我刚坐下他就把手里的馒头塞到了我手上,然后闭目养神。
我偷偷打量着旁边这张脸,本就深的轮廓因为削瘦,眼眶更加深陷,脸色苍白憔悴,没了往日精悍的神色,却是比以往更加冷漠凛然。
三个多月过去,伤员几乎都恢复了正常的活动能力,而斋藤到现在还只能用手搬着右腿走路,这意味着他不光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剑术,甚至连最基本的做一个普通人的资本都没了。
我开不了口安慰,任何安慰都会变成刀捅向一个武士已经破碎的尊严。
我拿着馒头走回众人中间,两个人也不再开玩笑,近藤转头看向斋藤,又转回头看着我,把馒头要了过去,不一会又摇着头回来把馒头还给了我。
晚上拿着领来一个布满谷壳的饭团,我顺手递给近藤:“局长,你们分了吧。”
近藤想说什么却被土方拉住。
回到角落躺下,我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做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夜晚的梦凌乱不堪,死去的人在笑着,活着的人满眼迷茫,许多熟悉的面孔笑着,哭着,绝望着,释然着,不停的在脑子里闪现,消失,又闪现。
身边不停有人羡慕死在战场上的人,起码他们有尊严的死去,他们永远活在那个时代,不辱武士之名。而活着的人要面对翻天覆地的新世界和未知的不再需要武士的未来。
中午拿着依旧布满谷壳的饭团顺手递给吉村,躺回角落等到放风的时间。
树叶零落,天空是秋天特有的清澈,我走向院子的角落,我需要安静的地方,清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我没转头:“我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我坐在一颗枯树底下,斋藤的脚步在身后不远处停止,一个饭团出现在面前。
“我真的没胃口。”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阵低沉的咆哮震得我的头晕眩不止。
“我真的只是想安静一下。”
各怀心事的一阵沉默之后,背后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到底干了什么?我究竟做了些什么?想来我做的一切只是我的自我满足吧。
以前保护新选组是为了让他有尊严的活着。现在却阴差阳错,已经无法在握剑的他,曾经视自己的剑术为生命的他,现在就像断掉的剑,生存下去的尊严被践踏得粉碎的活了下来,就像老天跟我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也许当初还不如什么都不做,让大家都有尊严的死去才是正确的。
每天看着斋藤坐在角落眼神净是迷茫,我连怎么安慰都不知道。说到底,一直以来,我做的一切才是他最大的苦恼吧。
想着的时间背后又想起另一个脚步声。
“又在想山南先生了吧?”脚步停下,一句听起来颇为轻松的问话传来。
“本来没想,土方先生你一说,我倒是有些想了。”我转头看着站在背后,土方笑着坐在了我旁边。
“一直觉得拒绝女人很麻烦,刚才看见斋藤的样子,才发觉被女人拒绝更难过啊。”土方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我转回头看着前方,土方继续道:“因为斋藤不能再握剑所以想甩了他吗?”
“哪有那种事,我只是……”一句话脱口而出之后,才发现差点中了这人的激将法,我呼出一口气:“土方先生,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讨论这件事吗?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土方没问答问题,话锋一转:“山南先生临终前就给近藤先生说过你的事情了。”
“就这个?”我对土方要说的话不明所以,随意的答道。
“包括新选组覆灭的预言。”
我有些意外,转头看着土方。“那为什么近藤先生还要……”问着我问不下去了,这本来就是一群笨蛋。
土方长叹了口气:“是武士就要为了自己立下的誓言而尽忠。我和近藤先生从到京都开始就发誓为将军为容保公而卖命,就是这样。”
我摇摇头,问题问完之前我就想到了。
“想起你以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真是那么回事啊!”
我苦笑道:“反正说的净是无用的话干的净是些无用的事情。”
土方微叹了口气:“从一开始要求配枪,然后在池田屋到容保公面前进言,到暗杀坂本龙马,刺杀伊东,再到保护坂本龙马,最后又救了伊东。新选组还活着,不就是你这样不停改变的结果吗?”
没回答土方的问话,我问道:“难道你觉得这样活着很好吗?”
“你认为你做错了吗?”土方反问:“你觉得我们都死了你就开心了?”
看着土方那张突然认真起来的脸我找不到话说。
一时沉默,土方看我没说话:“活着才能去看更多的东西,芹泽的话我都记得,你忘了?”
“还有什么可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