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咱，只是爹还想问为什么不告诉咱，难道咱就不值得你信任？”
“告诉您？”
朱桢的目光微微闪动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好像发脾气一般：“告诉您我拥有您无法掌控的力量，然后您会更加忌惮我更加想方设法地控制我，甚至。”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朱元璋明白他未尽之言。
是啊，如果朱桢早点展现出这样的实力恐怕自己会更加不安，甚至会提前采取措施将他。
“父皇。”
朱桢打断了朱元璋的思绪语气突然变得柔和了一些；“您知道吗，其实儿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朱元璋一怔抬眼看向他。
“儿臣想要的只是一个父亲的关爱而已。”
朱桢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
“可是您把九成的父爱都给了大哥，剩下的才分给其他的兄弟们。”
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朱桢的声音在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轻轻敲打在朱元璋的心上。
“而在这仅剩的一成中儿臣又能得到多少呢？”
朱桢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您对我们除了鞋底板、荆棘条还有什么，除了大哥您何曾对我们有过半分和颜悦色？”
朱元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因为朱桢说的都是事实。
“我们怕您胜过敬您！”
朱桢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心中的郁结都吐出来。
“只有母后，只有她才会真正地关心我们爱护我们。
她知道您偏心所以她尽力地对我们每一个孩子都好，无论是大哥、二哥，还是我，在她那里都是一样的。”
朱桢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复杂：“我怕母后，但我更敬她爱她！我怕她是因为我怕让她失望，怕失去她那来之不易的关爱！”
朱元璋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慈祥的身影，那个总是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孩子的女人。
是啊，自己对孩子们太过严厉，是马皇后一直在用她的爱弥补着孩子们心中的创伤。
“父皇您知道吗，二哥、四哥、五哥，他们和我的感受都是一样的。
我们都渴望父爱，但我们得到的却只有恐惧。”
朱桢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朱元璋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所以我不想造反，我甚至想过如果大哥能一直做皇帝那该多好。
因为大哥的性格他一定会善待我们这些弟弟的。”
朱元璋的眼眶有些湿润，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好皇帝，却忽略了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失职。
“桢儿。”
朱元璋的声音有些哽咽：“是咱对不起你们。”
朱桢看着朱元璋眼神中没有怨恨只有一丝淡淡的哀伤。
“父皇，儿臣今日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皇位也不是为了权力。”
朱桢缓缓地说道：“儿臣只是想告诉您，儿臣不是您手中的棋子，儿臣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
朱元璋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掌控这个儿子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许久之后朱元璋才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希望朱桢能留在他身边弥补他们之间缺失的父子亲情。
然而朱桢的回答却让他失望了。
“儿臣想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
朱桢的语气平静而决绝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离开？”
朱元璋的脸色一变：“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也许是塞外也许是海外，总之是一个远离朝堂远离纷争的地方。”
朱桢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自由的天地。
“不行！”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来。
“咱不允许你离开！”
“父皇，您已经拦不住我了。”
朱桢淡淡地说道：“就像您刚才说的，儿臣若想走这世上无人能拦。”
朱元璋的身体一僵，他知道朱桢说的是实话。
以朱桢刚才展现出来的实力，他确实无法阻止他离开。
“桢儿你真的要走吗？”
朱元璋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舍：“就不能为了咱留下来吗？”
朱桢看着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父皇您是一代雄主，您有您的抱负您的天下。
而儿臣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朱桢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充满了坚定：“儿臣知道您不会理解儿臣的选择，但儿臣还是希望您能尊重儿臣的决定。”
朱元璋看着朱桢良久无语。
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朱桢的决定了。
这个儿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他摆布的孩子了。
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追求。
而自己也老了，再也没有精力去掌控他的人生了。
“罢了。”
朱元璋颓然地叹了口气：“你想走就走吧。”
朱桢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朱元璋竟然会这么轻易地就同意了。
“父皇您。”
“咱说了，你走吧。”
朱元璋打断了他语气中充满了疲惫：“咱累了，不想再管这些事了。”
朱桢看着朱元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朱元璋是真的放手了。
“父皇，保重。”
朱桢跪下向朱元璋磕了三个头。
这是他最后一次以儿子的身份向朱元璋行礼了。
从今以后他们之间再无瓜葛。
朱桢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皇爷就这么让六皇子走了？”
一旁的太监轻声问道。
“不让他走又能如何？”
朱元璋苦笑一声：“他已经不是我们能掌控得了的了。”
“可是。”
太监还想说什么，却被朱元璋打断了。
“传咱旨意六皇子朱桢因病薨逝。”
朱元璋的声音冰冷而无情：“厚葬之。”
太监一愣随即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
“奴婢遵旨。”
朱元璋挥了挥手示意太监退下。
他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心中一片茫然。
他赢得了天下却失去了儿子。
这种滋味又有谁能体会呢？
这一刻，他不是大明的皇帝，只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
一个孤独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