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沐是被硬生生疼醒的。
她只记得自己跪着跪着,忽然就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醒来,她看着惨白一片的天花板,缓慢而迷茫地眨了眨眼。
紧接着,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铺天盖地的痛席卷而来,身上每一寸骨头都在痛,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碾碎了骨头重新拼凑起来,她连抬起手的力气都积攒不起来。
其中尤其是她的小腹,那里有种坠坠的胀痛感,她艰难地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上插满了针管。
“醒了?”旁边突然发出来的声音令她骤然戒备起来,像个刺猬一样浑身绷紧,目光慌乱,想要找寻说话的人。
“别动,你身体收到的刺激太大,现在已经有流产的迹象,需要好好休息。”
有人摁了摁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乱动。
苏雨目光终于找到了说话的人,一怔。
对方医生打扮,看上去并无恶意。
她意识到自己进了医院。
医生见苏雨沐面容稚嫩,不过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不由得暗自摇头,直叹造孽。
医生替她检查了遍仪器,又反复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苏雨沐都只是木然摇头。
“那你再等等,你家里人很快就回来了。”医生叹了口气,便推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只留苏雨沐一个人在病房愣神。
他刚才说什么?
过了许久,她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也不管自己手上扎着针管,挣扎着就要起身。
她想要找医生问清楚。
她脚还未沾地,就听到了门外隐隐传来的交谈声,紧接着病房的门被打开。
苏雨沐眼中一喜,以为是医生回来了,却撞进了一双熟悉,冷漠的眼眸。
苏雨沐愣在了原地,一时间脸上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只能直勾勾地看着来人。
直到傅行堰轻轻抬了抬手,制止了后面想要跟进来的人,她才猛然回神,十分尴尬地发现进来的不止傅行堰一个人。
她顿时忘了自己要找医生,甚至都忘了自己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她又紧张又局促,这是她第一次跟傅行堰独处,还是在没有外人,两个人都清醒的情况下。
然而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个人久久都没出声。
久到苏雨沐终于有勇气抬起头来看傅行堰一眼,发现傅行堰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仪器上,额头上几缕没有打理好的碎发,甚至让他的神情显得无比的专注。
而仪器的另一端,正黏滑地吸附在自己的小腹上,随着自己的呼吸一起一伏,仪器上的数据也在不断地变化。
苏雨沐这才彻底反应过来,刚才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怀孕了,傅行堰的。
与此同时,那个冷淡磁性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几乎与她内心想的重合。
“你怀孕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句话音落下,皮鞋磕在地板上的声响后,傅行堰走到床边,盯着她,弧度完美的薄唇淡淡吐出三个字:“苏雨沐。”
苏雨沐浑身一抖,检测她心跳的仪器骤然起伏,连带着她腹部的仪器都开始发热发烫。
苏雨沐被迫跟傅行堰对视。
在苏雨沐眼里,傅行堰无疑是站在峰顶的男人,无论是从家世,样貌,能力,他都无可挑剔。
她努力追赶了那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奢求过这个人能记住自己的名字。
她唯一的愿望,也只不过是有朝一日,她仰慕的人余光里能有一个她的身影。
却没想到,她的愿望实现了,却是以这样荒诞离奇的方式。
傅行堰喊她名字不止这一次。
湿热喘息里,她就好像被抓住尾巴的兔子,傅行堰冷静而意外的目光让她羞耻到整个身子都在泛红。
疯长的欲望中,男人每叫一声她的名字,多年压抑的感情堆积在一起,让她止不住地敏感颤抖。
傅行堰那时突然变得恶劣,没有肯放过她。
直到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好像在提醒自己当时有多么荒唐。
苏雨沐,你怀孕了。
她羞耻又难过,手指紧紧地扣住,直到掐出了血。
她这一生没有亲人,对亲情的憧憬甚至远超过对其他感情的向往。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她可以求傅行堰放过她的孩子。
但是傅行堰还有未婚妻,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苏雨沐承受不住似的眼睫颤了颤,上面渐渐沁出水雾。
傅行堰明明什么都没做,却逼的她没有选择。
她眷恋地将手搭在自己小腹上,连呼出去的喘息都在颤抖。
她别过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自己这辈子最冷静的语气:“您给我钱,我会把孩子打掉。”
她没有收入,还要攒钱上大学,现在对她来说每一笔消费都要精打细算,更何况医院的消费不低,光是这些仪器就不知道花费多少钱。
但是这些话到了傅行堰耳朵里就成了另一番味道。
他弯下腰,看着苏雨沐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拿什么保证,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
“你说什么?那死丫头怀孕了,还是傅行堰的?他不是个残废吗?”
酒吧里,应恒推开身边缠上来的男男女女,对着电话压低声音:“姑奶奶,你没蒙我吧,这才过了一天,傅行堰这么牛逼吗?”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应恒低声骂了一句:“原来你那天在酒吧说的都是真的,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就响起一个声音,紧接着,应恒手里的手机被抽走。
他转身。
拿他手机的那个男人身材高出他一截,被酒吧红绿刺眼的光线一照,周身的气质依旧干净,穿着白色衬衫,看起来像是没毕业的大学生。
然而他身后,一大堆人排着队去厕所吐,全都是被他喝趴下的。
季容低头看着手机骤然挂掉的电话,眉眼温柔了下去,他勾唇笑了笑,把手机扔给应恒。
“以后别在这种场合私底下给小萋打电话,她要结婚了,影响不好。”
应恒低头掩饰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他看着面前面露惆怅的男人,眼球滴溜溜一转,突然上去勾住了他的脖子。
季容不留痕迹地后退一步,应恒凑在他耳边喊了句话,却令他动作骤然僵住。
“季教授,你的好妹妹被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