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坊内。
程子毓刚从宋先生那儿下学，顺路过来看看。他一进门，就瞧见了站在书架前的许敬之。
许敬之正把一本翻阅过的书放回原处，一转身，也看到了程子毓，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程兄，真巧，竟在此处相遇。”
程子毓拱手回礼，客套道：“许兄近来可好？”
许敬之一手仍握着书卷，答道：“托程兄的福，寻了家便宜小院住下。这书坊藏书颇丰，我常来借阅。”
两人正说着话，书坊老板突然快步上前，朝程子毓躬身行礼：“程公子，您先前要的那几本书，小的给您寻来了，您随我来取。”
老板说话时，目光与程子毓短暂交汇，似有深意。
程子毓对许敬之道：“许兄请自便，我去去就来。”
他跟着老板一路往里走，进了内室，才低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老板神情严肃，压低声音：“刚收到的消息，乔大人被人举报贪赃枉法，已被大理寺带走调查。”
程子毓脸色一沉，拳头紧握：“速派人去大理寺打探，摸清情况。若有消息，立刻来程府报我。”
简单吩咐后，程子毓随手拿了本书，走出内室。
回到程府，程子毓顾不上通传，直接闯进乔灵琋的院子。
乔灵琋正独自坐在房中，听到脚步声，以为是丫鬟春兰回来了，刚要开口，却见是程子毓大步走来。
“子毓，你怎么来了？”乔灵琋惊讶。
程子毓走到乔灵琋面前，开门见山：“学士府的事，我已知晓。事已至此，嫂嫂不必太过忧心，当务之急是弄清原委，再做打算。”
乔灵琋面色凝重，声音发紧：“这次的事来得太突然，毫无征兆，我父亲人已被关进大理寺监牢。”
“乔大人绝非贪墨之人，定能查明真相，平安归来。”
乔灵琋紧锁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若事情真能如此简单就好了。”
“你先回去温书吧，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
程子毓站在原地没动。
两人正说着话，春兰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小姐，都按您的吩咐打点好了，大理寺那边，今晚就可以去。”
乔灵琋点点头，又吩咐道：“再去准备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是。”
春兰应声退下。
程子毓一直在乔灵琋房里没走，直到夜幕降临，乔灵琋准备出门，他便自然而然地跟上。
“你这是做什么？”
乔灵琋看着他。
程子毓神色如常，语气淡淡的。
“夜深了，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去。更何况，一起去了解清楚，才能更好地想办法。”
乔灵琋不再与他客气，几人一同前往大理寺。有了事先的打点，他们一行人畅通无阻。
狱卒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监牢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程子毓走在最前面，将乔灵琋护在身后。
七拐八绕，终于在一间牢房前停下。乔父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低垂着头。
“爹。”
乔父猛地抬起头，看到乔灵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连忙起身，走到牢门前：“琋儿？这种地方，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来的吗？”
乔灵琋顾不得回答，目光落在了乔父身上。这才发现，他身上竟有几道触目惊心的鞭痕。
“您身上的伤。”
乔父却摇了摇头，神情淡然：“一点儿皮外伤，不碍事。”
他催促着乔灵琋：“你别在这里久待，赶紧回去。”
乔灵琋紧紧抓住牢门上的铁栅栏：“爹，您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父满身血迹，神情疲惫：“我也不知，大理寺今日来人，便说有人举报我贪赃枉法。”
程子毓在一旁，眉头紧锁。
“事情还在调查中，为何今日入狱就有人敢用刑？”
乔父这才缓缓开口。
“是大理寺丞周大人安排的。”
他叹了口气。
“我和这周大人有些过节，今日不过是借着由头报复我。”
“若是其他人审理此案，或许能够调查清楚。”
“但这周大人，早就和我结下梁子，这次定然不会放过报仇的机会。”
程子毓追问道：“当初您为何和周大人结下梁子？”
乔父陷入了回忆，缓缓开口。
“当初，周大人儿子当街调戏民女，我恰好在场，做了人证，这才让周大人恨上了我。”
程子毓顿时明白了。
前世，这周大人之子就是个臭名昭著的登徒浪子。
乔父深深叹了口气。
“没想到，活了几十载，还会有此一劫。”
他看向乔灵琋，语气沉重：“若是我真的不能出去，你务必要照顾好你母亲。”
乔灵琋猛地摇头：“不要让我照顾母亲，您自己照顾她！”
程子毓也在一旁劝说。
“好人一定不会被冤枉的。”
“夜半三更，何人敢擅闯大理寺监牢？”
一声厉喝，打破寂静。
大理寺丞周大人不知从何处冒出。他官袍猎猎，面色铁青，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
乔灵琋目光直直迎上周大人，里面压着怒火。
周大人更怒了。
他几步上前，指着一旁狱卒，厉声斥责：“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们私放犯人会见家眷？监牢重地，当成什么地方了？若是串供，谁来负责？”
狱卒吓得噤若寒蝉，头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乔灵琋听着犯人二字，冷笑一声：“周大人好大的官威，事情尚未查清，一口一个犯人，未免言之过早。”
“我父亲乃朝廷命官，清廉刚正，岂是尔等可以随意构陷的？周大人身为大理寺丞，不思明察秋毫，反倒滥用私刑，草菅人命，眼里还有王法吗？”
“放肆。”周大人被乔灵琋一连串质问噎住，脸色涨成猪肝色。
他眯起眼睛，阴鸷地打量乔灵琋，“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牙尖嘴利。这里是天牢，进了这里就是犯人，本官用刑，天经地义，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乔灵琋还要再说，手腕却被一股力道拉住。
程子毓走到她身侧，朝她微微摇头，眼神示意她冷静。
乔灵琋咬紧牙关，强压下心头怒火。
此刻激怒周大人，对父亲没有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