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沈嵩与辛夷大半时辰都在这小房间里忙碌，直至确认太微幡稳妥运转，才缓缓收了法诀。
临关门时，他让辛夷去取那几盆鲜采的草药，放于一侧架子上。只见那些原本黯淡的药材，触及幡散之气息后，叶脉竟渐渐浮出青亮。
辛夷心中惊喜，忍不住上前嗅闻。果然，那药香比先前醇厚许多，且透着淡淡清凉。
“这才不过盏茶功夫，”辛夷轻声感叹，“倘若日夜浸润，还不知能达到何等层次。”
“今晚先到这里，同水浸润还是太慢了，你明日就跟着李家的炼丹师傅学习真正的提纯之法，事半功倍。”
翌日清晨,云霄城上空浮着淡薄云絮,微有凉风拂过李家府第高墙,正院之中,李云刚处置完数桩族内琐事,便听门外侍从来报:“沈仙尊在外求见。”
前些时日方闻醉花楼闹出惊天乱子,昨日就听说首辅李琼在街上被人行刺，现在全城戒严搜捕刺客。李云本以为沈嵩会安生几日，未料到他今日如此迫不及待。
想到此,李云暂时屏退左右,吩咐下人将其引至厅堂。
当沈嵩踏入厅中,神态平静,只携一柄惯常佩剑,并无随从。李云见他眉间微带倦色,衣衫虽整,却难掩风尘之姿,他朝李云欠身行礼,话语简洁:“富甲天下的法子，不知道李族长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这话一出,李云立刻心头一凛,未多质疑,便挥手令侍卫退至院外,并自掩上了厅门。
二人于沉寂中对坐,木案上点燃一盏幽香檀烛,烛火映得两人面容半明半暗。
李云刚欲询问,却见沈嵩已自袖中取出一只方形玉匣。
“李族长可知此物为何?”
李云闻言,伸手在匣沿轻轻一挑。匣盖打开,里头绸布垫着一枚拇指大小的丹丸,通体墨紫,浑然无瑕,上头尚泛微光,似乎散发出极淡的灵韵。
李云本来并不以为意,可他稍一近嗅,竟觉一股清香沁入鼻息,瞬息间宛若身体数条经脉都被微微牵动,一股舒畅之感自丹田处悄然升腾。心中惊异,他又凝目细看,发现那丹丸表面并无常见药粉的斑痕,形态圆润如玉。
李云身为李家之主,见过无数珍罕灵药,却从未见过如此非凡之物,当下神色大动。
“观其气息,分明带着隐约真灵波动,兼具数种灵植精粹。若将之呈给江湖上那些最顶尖的炼丹师,他们恐怕会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先前炼的丹,全是废渣!”
“这......这是您炼制的？”
“正是,”沈嵩轻点头,将玉匣缓缓转回自己面前,“此丹炼法,远在坊间所知炼制手法上。就连朝堂丹坊中,那些被冠以‘国师’‘御医’名号的老朽,见此丹只怕也会惊为天人。”
“是我从那李琼手上‘取’来,稍作转化,令其去除隐患,方才成就如此纯粹。”
李云双眉微蹙,沉吟片刻:“此丹……敢问沈仙尊,你何以有此能耐,从李琼之处夺下,还能二次炼化,消弭诸多弊端?”
沈嵩微微抬眸,显出一丝防备,“在下自有门路。江湖术士炼制之丹,多半暗藏副作用,或以邪术巧取他人精气,最终萃于一丸。我这枚丹药，是真正的仙丹，不仅没有副作用，功效也是寻常丹药的数十倍。”
“若真有人让天下第一炼丹师瞧见,恐怕他要将先前数十载心血全部推翻。”
李云神情稍缓,换了询问之法:“仙尊言,这枚丹乃特殊之物。可若仅有这一枚,又能起到多少作用?难道只是炫示其威能,却无后续可行之法?”
当然只剩一枚，之前的我都当作糖豆吃了，哪还有多的？
“天下灵气衰退,丹道式微,若能供应一批真正有效又无副作用的丹药,对外可称疗伤,对内亦可固本,岂非能在乱局之中捞得滔天之利?且李家财力雄厚,遍布商路,又握有军方几分人脉,若肯联手,独揽丹药大势,并非难事。”
“我可以在特定条件下‘批量炼制’出效用稍逊却毫无害处的丹丸,只要原料无虞,数量不成问题。”
李云闻言,心口怦然一跳,他先前只猜这枚丹属孤品,却不想沈嵩竟能批量淬炼。
大凡有能力的炼丹师都或多或少要在药效和毒性之间取舍,很难做出零副作用的灵丹。
若李家手握此术,只要原料充足,一门独大,何愁不是财源滚滚?
“若要大规模炼制,需具备稳定之气源,但此事得我亲自布设,他人难以效仿,更不可能‘另辟’相同之源泉。”
李云嘴角抽搐。
看来沈仙尊还是不太信任李家。
也对，长久以来好像都是仙尊一直给予李家帮助，还从未想李家索取过什么东西。
昕玉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那个叫辛夷的姑娘日夜跟在仙尊身边，可是已经结为道侣？
怎么这种事情都让别人捷足先登，自己先前明明问过慕容清，神仙尊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
“李族长或许存着另寻他法之念,想自己重铸一座源泉。但我得提醒你,这条路并无可能。你李家再富再强,未必能承受这过程的代价。”
李云被他看穿念头,不免尴尬,又知对方直言中带敲打,便只得讪讪笑了笑:“仙尊所言极是。既然你我皆有需求,想来合作最为稳妥。”
李云不愧是老狐狸，即便是被人看穿心思也能很快调整状态，他身体微微前倾，右手轻拂胡须。
“此前你曾以一柄短刃借予我李家。那短刃表面黝黑，内里似蕴异能，他人却难以激发，唯独你本人，方能驱策那吞吐之力。老夫不明，其原理何在？”
说至此，他忽而眼神一凛，“今你拿出的丹药，可是否与那短刃相似，只能被你一人真正掌控？倘若他人得之，却毫无裨益？”
这话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沈嵩不禁莞尔，他倒没料到李云竟将那短刃与丹药联系起来。想来李云先前细思多时，深疑丹药既如此神妙，会否也带有某种专属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