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迎面被那帕子打了个正着,将帕子从脸上拿下来,才款款走到盏云身侧。
将烛火放置在烛台之上,转身将帕子塞回盏云的手里。
“姐姐,你得沉住气,自古正房都是立贤不立色。再者,今儿个咱将她带出去走了一圈子,便是伏香姑娘和燕姑娘不在意,温姑娘哪里会不在意?她一贯最是自命清高,不屑与我等为伍,现在她被一个犯月骑在头上,按她的性子,怕是吃不下睡不着的,我们只需等,等那位姑娘动了心思。”
烛火微微跳动着,烛芯发出了脆裂的声音,衬得盏云的脸色晦暗不明。
“还是那句话,姐姐,若是她自个儿摔倒了,毁了那张脸,是怨不得旁人的。我记着,没几日便是侄二姑娘的生日宴,依她的性子,怕是还是要央着主母将生日宴办在尚书令府,届时人多眼杂,谁又说得清楚。”
绿珠边说着,边替盏云除簪解发。
饱满的月儿已经悄悄爬上枝头,银白的光洒在大地之上,零星的虫鸣,更显寂寥。
温棠隐翻来覆去睡不着,守夜的络绫听见动静,隔着帘帐小声问道。
“姑娘睡不着么?”
温棠隐本不想承认,可她着实是难以入眠,一闭上眼就看到那个面若桃李的犯月,与她的病态不同,瞧着便是个健康的姑娘。
即便她待字闺中,不好打探崔徵的房中事,可住在一个府中,哪有传不过来的风。
下人之间传的沸沸扬扬,站上了队。
若只是单纯的通房,温棠隐也能忍,可这通房偏偏长了一张江浸月的脸。
温棠隐猛地坐起身,掀开帘子。
“更衣,我想出去走走。”
络绫愣了下,望了望床头雕花隔上置放的沙漏,才规劝道。
“姑娘,现下已经是亥时了,如此晚,府中的人应该是都歇下了。”
温棠隐却自己趿了鞋,不容分说道。
“我只在院中走走,不去旁的地方。”
络绫自小跟着温棠隐长大,哪里不知道她此刻是因为什么要出去走走。
暗自叹了口气。
替温棠隐取了薄披风来,又取了熏了驱虫草的香包缀在温棠隐的腰间,才扶着她出了门。
主仆二人动作轻巧,没有惊动其他人,络绫只手提着琉璃灯,只手扶着温棠隐,将她带到了院中的一处没什么草木的八角亭,掸了掸石凳上莫须有的灰尘,才扶着温棠隐坐下。
“姑娘还在想犯月姑娘?”
温棠隐原本是望着缀在树枝上的月亮愣神,闻言望向络绫,有些被勘破的窘迫,又觉得络绫勘破她的心思也是正常,不由问道。
“络绫,五郎真的如此爱着一个人么?连个长得像的都如此钟爱。”
这话络绫不知道怎么回。
姑娘命运多舛。
从七年前就倾心崔大人,为了崔大人大义灭亲指证了太老爷的罪行,虽获得圣上赞誉,可却依旧没能如愿嫁给崔大人。
本以为崔大人爬到尚书令,姑娘过了孝期便能苦尽甘来,谁知这时,突然冒出个已故的江浸月来。
此前从未听说过,可就是这个江浸月,崔大人说是心中感怀暂无法娶妻。
谁知道这是不是崔大人为了推脱圣上的赐婚胡编乱造的,便是真有这么个人,都已经过世多年,姑娘可是活生生的跟在崔大人身边,自然不足为惧。
现在不同,那个叫犯月的姑娘,已然近了崔大人的身,这如何不叫姑娘寝食难安。
“奴婢不知,但姑娘跟着大人多年,自然更了解大人一些,姑娘觉着大人深情么?”
温棠隐失笑,抬头又望向空中的月。
是了,她自己都摸不清楚崔徵的想法,如何指望络绫能看清楚。
崔徵是否深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崔徵是个品格端方的君子,否则这后院的女子又岂会一个都没入他的帘帐。
约莫是真的爱极了江浸月。
真不知道是该羡慕犯月,还是可怜犯月。
“今儿个盏云姑娘的话,姑娘您也别放在心上,瞧着她那副炫耀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崔大人青眼的是她呢,那不过是她故意憋着坏,就指着姑娘心里难受,闹出动静来,好叫她坐收渔翁之利。”
盏云的心思,温棠隐岂能不知,温府院中的勾心斗角可比盏云手段高多了,只是现在偏偏就让盏云得逞了。
正是应了那句:无爱故生忧,无爱故生怖。
……
一连几日,姜南都宿在崔徵的屋里。
不是耳房,是崔徵的床榻之上。
姜南打消了崔徵碰她是为了迷惑崔氏主母的想法,这男主好似压抑了太久,一旦开了荤便停不住了,杀意也不如初见之时的重。
虽说,要拿住一个男人的心,便要从他的床榻之事下手,可这接连好几日,是个人都吃不消。
更离谱的是,崔徵晚上辛劳耕耘,白日里还要她练一百张大字,姜南只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哪里还写的完那一百张大字。
可写不完,晚上回来的崔徵便会亲自教她写。
写着写着,又写到了床榻之上,要不是看过原著,姜南都要以为自己穿进了什么不可描述的文中了。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
看似崔徵偏宠她,可除了那等子事,便再无其他。同一样东西吃久了,肯定会腻的,她得想办法,从旁的地方下手,让崔徵对她产生除身体之外的兴趣。
姜南一边临摹,一边走神,一不小心滴了滴墨汁在宣纸的角落之上。
“这张算是废了。”
一旁磨墨的东哥当即惊呼一声,就想替姜南将那张给取走。
“慢着!”
姜南灵光一闪。
崔徵每日回来都要先检查她的大字,她怕自己进步太快引得崔徵怀疑,便总是收敛着自己的习惯,一笔一划的来,幸好她的腕力也不够,写起来容易颤笔,也不会露出太大的破绽。
她在这张滴了墨的纸上画个简笔小人,试探一二,俗话说,好奇是一段感情的开端,她得让崔徵对她新鲜感不断才行。
想到此处,姜南立刻取了写簪花小楷的细毛笔,就着那滩墨渍,画了个跪着擦拭的小人儿。
画风简单,却很是生动,一眼便能看出画的是什么。
东哥惊的眼睛都瞪大了。
“姑娘好生厉害,这个小人儿怎如此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