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
在皇宫里看过那么多话本、滑稽戏,都没有跟着程风有趣。
他是个瞎子。
却比很多人看的明白。
李承乾现在才明白,原来早在程风和二族老立下那个赌注的时候,程风就料到了有这么一遭——
二族老吃人不吐骨头,想霸占程风的家产,但没想到程风倒打一耙,让他肉疼。
为了不把自己霸占的房子交出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逼着程风必须失败。
但是他们肯定没想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平日里看二族老在村子中作威作福,李承乾碍于不能暴露身份,只能眼睁睁干憋气。
现在好了,正应了程风那句话。
白打的便宜还不打么!
李承乾把最近受得气一股脑全都发泄出来。
那二族老蒙着面,李承乾抓着他的头发就是一顿猛揍,还要千万小心不能打掉面罩——
真认出他是谁,反而不方便泄恨!
“你们……太过分了!”
后面几个壮汉见到这情形,居然有点儿委屈。
“把剪径人都不放在眼里!简直是……比强盗还可恶!”
程风心说你说对了。
都瞪大眼睛看清楚,鄙人就是比强盗还可恶。
看你们以后在村里还敢跟我炸毛?
“都闭嘴吧!”
二族老一边哀嚎,一边对着后面的人大吼。
“还愣着干嘛!一个瞎子,一个毛孩子!你们还怕打不过他们?都给我上!”
被二族老骂了一声,众人也是害怕二族老将来找他们的麻烦,只好硬着头皮上来!
谁知还没拉开拳脚。
众人突然听到一阵剑鸣铮铮。
程风有些诧异,摆摆手让李承乾停下。
以前总在武侠小说里听到这个形容词,但还是第一次听到。
据说,只有宝剑出鞘,才会有这样的声音。
程风不禁对来者的身份有些好奇。
“月黑风高,居然拦截一个瞎子和一个孩子,你们好生可耻!”
眼睛看不见,但是程风凭着声音推断。
应该也是个半大孩子,年纪充其量和小李子差不多。
不过这声音听起来深明大义,非常成熟。
“你又是什么人?”二族老心说自己也太惨了,居然被前后夹击。
“不用问我是谁,总之,专管这路见不平之事!”
说完,来人一阵拳脚。
本来村子里的人都只是农人,并不会功夫,一个李承乾已经够他们喝一壶的。
更别提后面这个是正儿八经的练家子。
不过三两下的功夫。
二族老率领众人……哭着就跑了。
少年来到程风和李承乾面前。
“没有伤到你们吧?”
李承乾想笑,心说这话你该问问刚才那几位。
还没见过剪径人被打得这么惨。
如果这年轻人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感觉帮他们几位比较合适。
程风拱手,作了个礼。
“没,敢问阁下是……”
少年朗声。
“不用问我姓名。”
“那就是,小英雄。敢问小英雄等候在此,有何贵干?”
没等少年回答,程风就听到“咕噜”一声。
肚子叫得比二族老还惨。
少年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
“我不是土匪……不是坏人……但是我……”
李承乾看到少年的目光看向麻袋。
“这里面真的是粮食?”
程风点头。
“我……借粮。”
少年说得彬彬有礼,然后……
毫不客气上手就去拽粮袋。
“慢着!”
李承乾一把挡住他的手,剑眉高耸。
“打劫就说打劫,和刚才那群鼠辈也是一丘之貉!还搞什么美其名曰!”
程风看不到少年脸色胀红,不过听他支支吾吾的声音,也知道十分难堪。
“随便你怎么说!”少年看来不擅长耍嘴皮子,是喜欢动手的性格,“今天这粮,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
“给。”
程风开了口,拉过李承乾。
“小李子,给他。”
“夫子!”
“对了,”程风想到什么,对着少年的方向,“袋子里有铁犁头,你先拿出来,不要伤到自己。”
少年一愣。
“你不生气?”
“我听你谈吐不凡,又是仗义之辈,我想,若非迫不得已,也不会出此下策。”
少年的眼眶有些泛红,他掏出了一只口袋,只从粮袋里抓了几把,然后看向程风。
“他刚刚叫你夫子?”
“在下程风。”
少年点头。
“我叫梁牧歌,这粮是我借你的!他日一定奉还!”
梁牧歌说着要走。
程风再次拦住了他。
“再多拿一些吧,你自己也需要填饱肚子。”
梁牧歌又惊呆了。
程风叹了口气。
“我想,你是那种自己饿死也不会做不义之举的人,是不是为了家中爹娘,才来讨粮?我听你刚才倒出去的粮食,也只够一人吃的,供养了父母,自己就没得吃了吧?”
如果有,刚才肚子也不会叫那么大声。
这次梁牧歌没忍住,眼泪一下就滚落下来。
“我娘病重,怕是没几天了,我想再让她吃一口饱饭……这位……程夫子,你的恩情我没齿难忘!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做牛做马,誓死追随!”
说完,梁牧歌化为一道黑影,消失不见。
李承乾望着他的背影,感慨万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李承乾从小就听父皇教导,要求贤若渴。
可不知道有多少贤良之辈,却被困在这柴米油盐之中。
顿时,李承乾不禁嘲讽起自己的无能。
渴望贤良助他治理国家,可他却不能助贤良先填饱肚子。
“别担心……”
程风好像看穿了李承乾的心思一般。
“小李子,等咱们换了钱回来,我们便将学堂做大,让更多的人来这里学知识,让天下人都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饱饭!”
李承乾呆呆地望着程风。
想要追随左右的想法,更加坚定。
一日一夜的行脚之后。
师徒二人终于抵达了奉先县城。
程风让李承乾找个最显眼的地方。
“找块牌子,明码标价。”
“好嘞!”
李承乾拿出牌子和笔墨。
“夫子,我们卖多少钱一斗?”
程风想了想。
“就卖……十文钱吧。”
李承乾本来已经要落笔。
听了这话,笔都掉在地上。
“夫子,你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