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半暗将明的时候。
朝阳,从天际线浮现,即将掀开黑夜。
梁牧歌跪在程风面前。
“我梁牧歌,在此发誓,拜程风为师!从此往后,追随师长!”
没有什么太花哨的说辞。
也没有见证人。
此刻有的,只是天地良心。
程风不知道梁牧歌的长相,却好像已经看到了他并不漫长的一生。
心中感慨万分。
他小时候算是留守儿童,虽然有爹妈,但是不在身边。
受欺负的时候,茫然无措需要指引的时候。
他都无比渴望自己也能有父母陪伴左右。
更何况梁牧歌这样,从小就失去了父亲,如今连相依为命的母亲都去了……
想到这儿,程风情不自禁将梁牧歌拽到了怀里。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师父,在这世上,我就是你的依靠……”
梁牧歌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趴在程风的怀里。
泪水很快打湿了胸膛。
风一吹,衣服凉飕飕的。
可是一颗心却异常滚烫。
昨天晚上将娘亲安葬之后,梁牧歌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天地茫茫,看似充斥万物,却没有一样东西能拉住自己。
他没有根了。
那一刻他唯一能想到的,却是只有一面之缘的程风。
不知为何,程风身上那种宽广的慈悲,让梁牧歌有些向往,有些渴望。
本来只是一条无可奈何、试试看的路。
却没想到,让梁牧歌找到了后半生的羁绊……
李承乾站在旁边。
起初还有些犹豫……
看着眼馋,但毕竟拜师不是小事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的身份特别,不能随便决定这种事情。
但是听到程风对梁牧歌说的那句话时……
李承乾再也忍不住了。
程风好像没有自我。
不像是大部分人,总想着急于表达自己,根本没有功夫去看别人。
程风一个瞎子,却总能看到别人。
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别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这是阅人无数的李承乾很少能从别人身上看到的品质。
光是这一点,李承乾觉得就足够自己学习一生。
“我也要拜师……”
说着,李承乾拽着程风的袖子,好像个争宠的孩子一样,硬是挤进程风怀里,跟梁牧歌平分了这个怀抱。
很奇怪。
程风身上就是有种气质,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仿佛天下万物,都想要围绕在他身边。
不过温情总是短暂的。
天亮之后,现实问题来了。
李承乾看着程风。
“夫子……咱们现在去哪儿?”
昨天晚上跑得太仓促。
全部家当还在客栈里。
不管是那些盈余的钱,还是程风的金器。
不可能不回去。
可要说回去的话……
李承乾和梁牧歌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问题的棘手性。
唯独程风乐了。
“回啊,当然要回!我的钱在那儿当然要回!”
“可是……”
李承乾心说程风是看不到他们的表情,这会儿梁牧歌和李承乾急得脑门子都快冒烟了。
“那群粮商肯定不会就此放过我们!”
昨晚上的事情,程风的急中生智的确精彩。
可现在粮商们一定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恐怕没那么好脱身。
“要不,”李承乾犹豫再三,“夫子,您在这儿等,我乔装易容混进去,把钱拿回来,我们就赶紧……”
“小李子。”
程风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
还有些严厉。
“你为何拜我为师?想跟我学什么?”
“学……”李承乾心说自己想学的多了,怎么让百姓吃饱饭,怎么了解这个世界……
可程风话锋一转。
“难道就是想学些鼠辈之流鬼鬼祟祟的行事之风吗?抱歉,这个我不会,教不了你!”
听完程风的话,李承乾恍然大悟,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对手或许的确很强大……
但那也不是自己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的原因。
李承乾心说这种事情,就连程风都明白,自己身为未来的国之天子,却在困难面前抛诸脑后。
看来,自己要跟程风学的,还太多太多。
“无论什么时候,”
程风已经站起来,抖了抖袖子。
“都要坦坦荡荡,大大方方……”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拉长了他的背影。
程风的身姿,看起来那么伟岸高大。
进城的时候,李承乾和梁牧歌对视一眼。
其实都有些费解。
两个人年龄相仿,都算是比较有独立思想的孩子。
可说来奇怪,好像在程风身边,就会不自觉地被他感染。
哪怕他根本什么都没说,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计划,却总会毫不犹豫地追随左右。
比如现在。
程风真的如他自己所说一样——光明磊落,大大方方。
甚至特么有点儿大摇大摆……
“老板!”
有百姓一眼认出了程风。
“今天还卖粮吗”
“卖!”
李承乾心里咯噔一声。
程风不可能撒谎。
在他这儿就没有随口一说这个概念。
金口玉言。
李承乾知道只要程风说了,就肯定能做得到。
这说明……
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正当这时。
他们已经来到了客栈门口。
和李承乾的猜想一样。
好几家粮铺的老板已经围在门口。
周围还有几十个人远远站着,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看那警惕的目光。
是他们找的打手,在周围观望。
李承乾咽了口唾沫。
客栈老板此时看到程风,连忙迎上来。
“这位客官,有人找你!说你欠他们的钱,让我给他们开门,要去拿你的东西抵债,还好你回来了,这事情你们自行处理!”
粮商们的表情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个程风居然还真敢回来!
而且……
还是一脸坦然自若的样子。
“诸位,你们想要拿我的东西?”
粮商们被问得理亏——本来是笃定了程风不可能有胆子还敢回来,想要瓜分了他的财物作为这几日损失的补偿。
可人都回来了,再没有动人家财物的理由。
本来理直气壮的几人一下理屈,脸色讪讪。
“我这几日买粮,是不是你们心甘情愿卖的?”
“不是!”
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是你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