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荆棘儿喜欢的，是那件衣服的主人……”
“但是那个衣服的主人根本就不喜欢她，她就用衣服做了个衣冠冢……”
“自欺欺人，以为自己是和相爱的人长相思守，才留在这世上……”
程风点头。
这种妖怪，如果相信自己的信念，便会十分强大。
毕竟一个能用美梦来哄骗自己数百年的家伙……
其信念感之强大，程风觉得比后世那些念着烂剧本的演员可要强大太多了。
但是，一旦戳破她的信念。
消失得也会非常快。
其实程风自己也早就已经感觉到了。
自从教那些百姓制盐之后，似乎自己每做一件有些功德的事情，他身上就会多一份信服度。
后世的人经常说一句话。
以德服人。
还有个相反的词。
叫做德不配位。
由此可见，不管是想要号召他人，还是想要被人信服。
都需要德行。
这好像就是程风现在遇到的情况。
或许是因为自己有了些功德，所以说出的话，别人自然而然就会相信。
程风记得在现代时，他还听过另一种说法，如果一个人生生世世从不骗人，那么他说出来的话，就会被人信服，因为潜意识是一张共同相连的网络，其他人潜意识里会知道这个人的诚信，自然就会相信。
只不过。
程风有些想笑。
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能力，居然用在了荆棘儿身上。
或许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也有很多人试图唤醒荆棘儿，但都失败了。
而程风这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能力，恰恰是戳穿荆棘儿的利器。
感觉有些荒诞。
下山的时候，程风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不管荆棘儿还要做什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她的妖力不如过去。
所以不管接下来有什么关卡，都不可能比之前更难。
事实的情况似乎也是如此。
他们刚从山谷中出来，就在岔路口上遇到了李承乾。
原来，当程风开始刨坟的时候，荆棘儿就从罗长生的身上离开了。
罗长生当即恢复正常。
李承乾跟他说了前因后果。
罗长生本来就是通情达理的人，当即便相信肯定是程风为了帮他采药的时候，得罪了山精，才被人报复。
当即放李承乾离开，还给他准备了快马，问需不需要再派人来帮忙。
李承乾看罗长生恢复正常，料定程风肯定搞定了，也就谢绝了罗长生的提议，要了匹马便赶了回来。
“我才你们肯定是往山谷去了！”
毕竟当初碰到勿忘的地方就在这里。
此时天也亮起来了。
李承乾看到他们几个人的样子，还有点儿惨，所幸是不着急了，慢慢悠悠地往帽儿村走。
“回去了烧热水……”李承乾闻了闻自己身上，又是血味儿又是汗臭味儿，“洗个澡……”
以前在皇宫，有的是宫女太监每天给他伺候得明明白白的。
自从跟了程风，好几天都没混上个热水澡。
梁牧歌笑眯眯地凑到旁边。
“我排队在你后面！行吗？大师兄！”
跟梁牧歌混熟了之后，李承乾发现这个师弟看起来好像正气凛然。
但实际上有点儿损，还有点儿懒，尤其是喜欢跟李承乾撒娇。
李承乾有点儿无奈。
“行啊，”他摇头晃脑，一脸不以为意道：“不过怎么也得师父先洗吧！”
“是……师父最臭了……不是，师父……最大，师父就是天，师父先洗是应该的……”
李承乾看着梁牧歌，就想问，你爹是哪儿的将领？给你教的这什么文化水平。
“那你作为我师弟，是不是也该尊老爱幼，帮我动手烧水？”
“啊……师兄，我刚才受伤了……好痛……”
俩人斗嘴。
赵剪莲无语。
“两个大男人，因为洗澡水还推来推去的，真是让人笑话！”
“那师妹你最小，你是不是应该……”
“我的洗澡水就拜托你们了。”
有说有笑，一行人往山下走。
程风始终没有说话。
他坐在梁牧歌的马后面，没人看到他的表情。
等到众人回头的时候，突然看到程风的脸色惨白，一直在用另一只手攥着那只被荆棘刺伤的手。
此时李承乾等人才发现，程风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紫褐色……
不夸张地说。
简直像是死人的手！
程风的手不停颤抖着。
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自己的手有异状了。
但并不惶恐。
“夫子！”
李承乾第一个跳下来，“我们去给你找郎中！”
“我先去找点解毒的药！”赵剪莲说着也翻身下马，刚往前走了两步，赵剪莲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起来，原来，低下头她便看到自己身上刚才被荆棘缠住的地方，也开始发紫溃烂……
为了不让程风担心，赵剪莲一言不发，还给梁牧歌和李承乾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让他们声张，免得惊动程风。
“正好路边有些乌麸子……”
赵剪莲刚要去摘。
马上的程风突然低呼一声。
“且慢！”
这一声喊得十分突然！
程风还从来没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过如此惊慌的样子。
多是火烧眉毛了，他连屁股都不挪一下，总让身边的人干着急。
而今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李承乾等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似乎要有大事发生。
只见程风似乎根本不关心那只手的情况。
沉吟了许久，嘴唇甚至有些哆嗦，低声道：“你们看看周围……”
李承乾等人不解，环顾四周。
“不只是看……”
程风有些急切地低声道。
“去感觉！像刚才一样！”
赵剪莲和梁牧歌立刻将刚才他们一闭上眼睛便看到墓碑的事情给李承乾说了一遍。
“我明白了，”李承乾的脑子比他们俩更精明些，当即悟出了其中缘由，“我们用眼睛看，反而看不到那个妖怪暗中布局的陷阱，只有闭上眼睛，凭着感觉才能感觉得到！”
程风点头，露出赞许之色。
“知道了那就赶紧！”
三人立刻闭上眼睛。
依照程风的吩咐，靠着全身的感觉，体会着周围的变化。
“好像是一种……”
李承乾皱着眉头，不是十分确信。
“像是秋天的感觉……”
“萧瑟衰败。”
“对对对！就是这个！”
程风心里咯噔一声。
刚才他还拿不准。
所以让他们帮自己确认一下。
现在，李承乾他们的感受，印证了程风心中的猜想。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
“剪莲，你检查一下周围的草药，还有其他的植物，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师父，”赵剪莲仔细端详片刻，摇头，“好像和平时一样。”
“把根拔出来。”
赵剪莲应声，刚把那草药连根拔起，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整个草药的根须完全发紫，好像将要溃烂！
就跟程风和赵剪莲的伤口一样！
此时几人面面相觑，已经不用开口，便明确了情况的来由。
必然与那荆棘儿有关。
看来刚才……高兴得有些太早了么？程风不禁苦笑，原来她那句不死不休，是真的哦。
看样子，荆棘儿已经将毕生的修为与怨念，全都变成了毒……
或者说不该是变成。
怨念，本身就是毒。
这样说来，荆棘儿变成这样，倒是也有程风的功劳——他戳穿了她的谎言，让她内心压抑掩藏多年的痛苦，全部释放出来了。
那些不被爱、被抛弃、被无视，全都变成了毒。
渗透在程风和赵剪莲的身体里。
也渗透在山川大地中。
难怪刚才程风从山谷中出来之后，一直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气息一直追着他们出来。
原来就是这种……正如李承乾的描述，秋天，萧瑟，腐败之气。
是荆棘儿的怨念，一路追来……
不……
想到这里的时候，程风突然浑身一个机灵。
有哪里不对！
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最关键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