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月隐匿在阴影中，静静地看着那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木管没有一丝波澜。
就在这时，贺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好奇。
“对了，萧师兄。”
“师尊他老人家正式收了叶师妹为关门弟子的事情，你告诉钟月了吗？”
钟月下意识地看向萧逸川的背影，想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萧逸川的动作顿住，他缓缓转过身，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没有。”
他的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
“是我让所有人都不要去她面前提这件事的。”
贺渊有些不解。
“为什么啊？这么大的事，她早晚会知道的吧？”
萧逸川的目光扫过空寂的藏书阁，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谁听到一般。
“你知道她的性子。”
“若是让她知道了，以她如今的状态，怕是又要跑到师尊面前去闹。”
“到时候，不仅让师尊难堪，也让小师妹为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仙门大会过后，再说吧。”
钟月苦笑，整个云仙宗上上下下，内门外门，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要不是叶薰华按捺不住炫耀的心思，故意跑到顾淮剑面前“说漏了嘴”，恰好被她听见。
她恐怕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萧逸川还真是想的周到，为了怕我闹事，就索性不告诉自己了。
“原来是这样……”
贺渊恍然大悟，随即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唉，其实我觉得，钟月师姐就是太小心眼了。”
“叶师妹刚入门的时候，对她那么尊敬，处处忍让。”
“可她呢？总是看叶师妹不顺眼，处处针对。”
“要不是她非要嫉妒叶师妹，我们几个的关系，也不会闹得像现在这么僵硬。”
“住口！”
一声低沉的呵斥，猛地打断了贺渊的话。
萧逸川脸色极其难看，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射向贺渊。
“贺渊！”
“宗门里的任何人，说钟月一句不是，或许都有他们的理由！”
“唯独你！没有资格！”
贺渊被萧逸川突然爆发的气势吓了一跳，呐呐地后退了半步。
“大……大师兄，我……”
萧逸川的声音冰冷而沉重，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
“你难道忘了，你刚入门的时候还不过一个三岁的孩子，是谁把你亲手带大了？”
“是谁在你被人欺负，躲在角落里哭鼻子的时候，第一个找到你，为你出头的？”
“又是谁在你修为遇到瓶颈，心灰意冷想要放弃的时候，陪着你一遍遍演练功法，给你喂下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丹药？”
萧逸川的每一句质问，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贺渊的脸上！
也像是一把钝刀，在钟月早已麻木的心上，缓慢而痛苦地切割着。
是啊。
那些过往。
她确实曾像对待亲弟弟一样，照顾过这个懵懂入门的小师弟。
贺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萧逸川说得极其尴尬，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但他似乎仍然不服气，或者说，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忘恩负义。
他梗着脖子，小声地反驳了一句。
“那……那又不是我让她那样对我的！”
“是……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萧逸川看着贺渊那副理直气壮又心虚的模样，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失望。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最终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懒得再说了。
朽木不可雕也。
人心亦是如此。
站在阴影里的钟月，清晰地听到了贺渊那句，如同尖刀般刺耳的辩解。
“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这一刻，钟月心中最后一丝对过往温情的眷恋，也彻底烟消云散。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不舍，都在萧逸川那句“怕她闹事”和贺渊那句“她自愿的”中，化为粉末。
无情道。
看来，这才是最适合她的道。
斩断情丝，了却尘缘。
从此心如磐石，再无波澜。
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钟月缓缓地收回目光，全身心的投入手中的文字。
萧逸川和贺渊似乎也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致，各自沉默地翻阅着书籍，藏书阁内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沉闷的关门声响起，钟月却还是愣愣站着。直到确认那两人真的走远了，气息彻底消失，她才缓缓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光线重新落在她的脸上，却照不亮她眼底深处那一片沉寂的冰寒。
她走到云老面前，微微躬身。
“云老，弟子告辞。”
云老手里拿着一块擦拭古籍的软布，动作慢条斯理。
“丫头，无情道，无情道……”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钟月说。
“斩断的是情丝，不是心魔。”
“一旦心绪被外物左右，被执念缠绕，便极易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成为你心中的结。”
“否则，道未成，身先死。”
钟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但那感觉转瞬即逝。
她再次躬身，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多谢云老提点。”
“弟子谨记。”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朝着藏书阁外走去。
云老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拿着软布的手微微一顿，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古籍的墨香之中。
钟月推开木门，屋子里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寒酸。
与内门弟子那些灵气充裕、装饰华美的洞府相比，这里简直如同凡间的贫民窟。
但钟月毫不在意。
甚至，她更喜欢这里的清净。
钟月走到桌边坐下，眼神落在桌面上那几株刚刚处理好的、年份尚浅的凝露草上。
仙门大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如今的修为，不过是刚刚稳固在筑基初期。
在天才云集的云仙宗，尤其是在那些内门精英弟子面前，这点修为，根本不够看。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借此机会来羞辱她。
既然这样，那就不得不防。
这些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在钟月的心头滑过。
她闭了闭眼，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
不能想。
云老说得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成为她心中的“结”。
她只需要专注一件事——提升实力！
用绝对的实力，让所有想看她笑话的人，都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