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门被人一脚踹得更开,一个身形劲瘦的男人逆光而立。
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肩宽腰窄,浑身都透着从沙场上带下来的凌厉杀气,与萧稽宸的温润储君之风截然不同。
正是明睿世子,谢津舟。
三年前被罚往北疆,他不仅没死,反倒在蛮夷之地建立了一支玄甲铁骑,收复失土,屡立奇功,成了朝中新贵。
他的视线越过太子,钉子似的扎在孟恩云身上,那张俊朗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恨与嘲弄。
当年,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他被她一封退婚书叫到将军府。
他放下所有身段,在府门前跪了一夜,雪落满肩头,只求她收回成命,允他用赫赫战功来求娶。
可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成王败寇,他连太子之位都争不到,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将,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那份羞辱,刻骨铭心。
“怎么,当不上太子妃,就想换条路了?”谢津舟扯出一抹残忍的笑,“孟恩云,你的眼光还是这么差。”
这话既是羞辱孟恩云,也是在打萧稽宸的脸。
萧稽宸的面色果然沉了下去。
孟恩云心头一咯噔。
谢津舟……他怎么会在这时候闯进来?
按照书里的剧情,他们该是在宴席上才碰面。
现在来,太不是时候了,她还没让萧稽伸手里的承诺兑现。
她面上血色瞬间褪尽,抓着被子的手收紧,一副被吓坏了的苍白模样,惹人生怜。
萧稽宸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可他刚偏帮了孟舒妍,心里有愧,更何况还要从孟恩云口中问清巫蛊娃娃的事。
“明睿世子。”他上前一步,挡在床前,“此乃东宫内殿,还请慎言。”
这个维护的姿态,让谢津舟的怒火烧了起来。
他凭什么护着她?
这个女人,也配得到太子的庇护?
“太子殿下还是让开的好。”谢津舟眼底满是暴戾,“免得被这毒妇的脏血溅到。”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上去,长剑出鞘,剑尖抵上了孟恩云的脖子。
“啊!”
海棠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我家小姐她……”
谢津舟没看她一眼,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剑下的女人。
那张脸曾让他日夜思念,现在只让他觉得恶心。
“杀了你这种祸害,是为民除害。”
剑刃的冰凉贴着皮肤,激起一阵战栗,孟恩云眼波流转,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要落不落,偏生就是不落下来。
她轻启朱唇,唤他的名字。
“津舟……”
谢津舟心口猛地一抽,握着剑柄的手都为之一僵。
他厉声呵斥:“闭嘴!别叫我的名字,我们不熟!”
他吼得越凶,就越显得心虚。
孟恩云的泪珠终于断了线,顺着惨白的小脸滑落,她非但没躲,反而将纤细的脖颈又往剑身上送了一分。
“我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如何不熟?”
一句“青梅竹马”,让谢津舟的脑海中轰然炸开,无数过往的片段翻涌而上,他教她写字,她为他包扎伤口,他们在桃花树下说好要一生一世……
他猩红着眼,一时竟有些失神。
就是现在!
萧稽宸抓住这个空隙,再度上前,口吻却带了几分客套的疏离。
“世子,方才魏将军还在寻你,众人都在前殿等着为你接风洗尘,莫要误了时辰。”
魏将军三个字,将谢津舟的神智拉了回来。
他狠狠剜了孟恩云一眼,又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的萧稽宸,终是噌地还剑入鞘。
他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去。
一个侍卫连忙跟上,出了殿门,才低声劝道:“世子,您可千万别被她那副样子骗了,她最会装可怜。”
谢津舟脚步未停,寒风吹起他的衣摆,他的嗓音比这风雪还要冷上三分。
“她那样的女子,抽皮剥骨都不为过。”
海棠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她抖着身子,连滚带爬的扑到床边。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孟恩云被湿透的被褥裹着,脸色苍白。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海棠连忙起身,哆嗦着手从一旁的小箱子里取出干净的衣物。
“快,小姐,赶紧换上。”海棠手脚麻利的剥去孟恩云身上湿漉漉的裙装。
孟恩云由着她动作。
谢津舟的仇恨在她意料之中。他骂得越凶,越能证明她在他心中扎根之深。这股恨意,迟早会化作更深的情念。
她的唇角藏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干净的裙衫穿上,暖意渐渐回笼。海棠又拿来热帕子,替她擦拭湿发。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孟二小姐可在?”一个内侍官的声音响起,“殿下差人送来了太医院的院正给小姐诊脉。”
孟恩云微微侧头,示意海棠开门。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着太医院正的官服,在内侍官的引领下步入内殿。
“老臣见过孟二小姐。”老院正拱手行礼。
孟恩云欠了欠身,“有劳院正大人了。”
院正走上前,小心翼翼的为孟恩云诊脉。他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凝神片刻。
“二小姐受了风寒,脉象虚浮,需得好生静养。”院正收回手,语气平稳。
孟恩云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眼前这位老院正,在原著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他医术精湛,却不为权势所动。孟舒妍后期能得太子妃之位,多亏了他暗中相助,用祖传医术为孟舒妍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
她若想掌控未来,这位老院正,是第一个要拉拢的人。
“院正大人,今日之事,小女着实有些受惊了。”
院正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这些是殿下吩咐送来的南京云锦,素有寸锦寸金之说,专供皇家御用,请二小姐收下。”
内侍官示意小宫女将锦缎呈上。
云锦流光溢彩,触手生温,一看便是上等贡品。海棠高兴地接过来,爱不释手。
“殿下有心了。”孟恩云淡声谢过。
她清了清嗓子,眼神扫过老院正。
“说起来,院正大人医术高明,小女家中有一位姐妹,近来偶感风寒,病情反复,寻常医者皆束手无策。”
院正垂着眼,没有说话。他知道宫里的女人最爱用各种借口往外递消息,他从不沾染这些是非。
海棠听得一愣,小姐家中哪里有什么生病的姐妹。
孟恩云仿佛没有看到院正的沉默,她继续说道:“小女偶然得了一本医书,上面记载了一些千金难求的方子,本想着寻个机会请院正大人指点一二。如今看来,倒是巧了。”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荷包,塞入院正手中。荷包坠手,里面沉甸甸的,想必是上等金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