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骁勃然大怒,一把揪住那副将的衣领:“上千人围山,还能让他跑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副将满脸羞愧:“那厮狡猾得很,聚义厅里有一条通往后山的密道,等我们发现时,人已经没影了!”
萧稽宸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一个穷凶极恶的匪首,如今成了漏网之鱼,后患无穷。
只有孟恩云,依旧倚在门框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当然知道匪首会跑。
书里,这条密道是孟舒妍在被土匪关押时,无意中发现,并告知萧稽宸的。
也正是靠着这条密道,二人才在北府军杀上山之前,侥幸逃出生天,更显得他们情比金坚,患难与共。
可惜,这一世,她没给孟舒妍这个表现的机会。
萧稽宸平复心绪,走上前,对着魏骁郑重地拱手行礼:“今日多谢魏将军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孤记下了。”
魏骁是个粗人,不习惯这套文绉绉的说辞。他大大咧咧地一摆手,长刀往孟恩云的方向一指。
“殿下要谢,就别谢我这粗人了。”
“该谢的,是这位孟二小姐。若不是她胆识过人,算出我军行踪,又以将军府一力担保,末将也不敢擅自出兵。”
萧稽宸的身躯蓦地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那个红衣似火的少女。
她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尖卷着自己的发梢,似乎在场的血腥和喧嚣,都与她无关。
又是她。
从驿站黑店的示警,到如今调动北府军救驾。这个他从前只觉得刁蛮任性,贪慕虚荣的女子,一次又一次地展露出让他心惊的智谋和手腕。
他欠她的,似乎越来越多了。
这时,被救出来的孟舒妍也终于悠悠转醒。她一睁眼,便是满目疮痍和遍地尸首,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当她看到被众人簇拥,接受着魏骁和太子赞许的孟恩云时,那点惊恐瞬间化为了刺骨的嫉妒和慌乱。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在原本的命运里,该是她发现密道,带着殿下逃出生天,该是她在山下偶遇魏将军,梨花带雨地求得救兵。
这所有的高光和荣耀,都该是属于她的!
为什么?为什么全被孟恩云抢走了!
魏骁没空理会这些儿女情长,他对着孟恩云抱了抱拳,态度竟是平辈论交的郑重:“孟二小姐,后会有期!”
说罢,便带着北府军的将士,如潮水般退去,继续追剿匪首。
……
一行人终于抵达彭城。
彭城太守赵德早已领着一众官吏在城门处恭候,那张堆满谄媚笑容的胖脸,在风雪中冻得通红。
“哎哟!可算把殿下给盼来了!下官真是日盼夜盼,寝食难安啊!”
赵德一上来就拉着萧稽宸的手嘘寒问暖,一双小眼睛瞟到他身后的孟恩云和孟舒妍时,更是亮了一下。
好两个绝色美人!一个明艳不可方物,一个清丽楚楚可怜。
他立刻会错了意,笑得更加猥琐。
“殿下真是好福气,身边有这两位仙子般的侍妾陪伴,这一路定然也不寂寞吧?”
侍妾?
孟舒妍的脸瞬间涨红,屈辱地咬住了下唇。
孟恩云却扑哧笑了出来,她上前一步,故意挽住孟舒妍的手臂,对着赵德眨了眨眼:“赵大人说笑了,这是我姐姐,未来的太子妃。我嘛,不过是个跟着姐姐姐夫出来见世面的拖油瓶罢了。”
赵德的笑僵在脸上,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萧稽宸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他甩开赵德的手,一言不发地进了城。
太守府内,早已备下豪奢的接风宴。山珍海味,琼浆玉液,与府外流离失所,啃着树皮的灾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稽宸端坐主位,他捏着酒杯,一开口,话里就藏着针。
“赵大人,孤一路行来,见彭城百姓冻死无数,哀鸿遍野。你这太守府,倒是歌舞升平,鱼肉飘香啊。”
赵德眼皮都没跳一下,他举起酒杯,满脸堆笑地打着哈哈。
“殿下有所不知,这些都是下官特意为您准备的!百姓们虽然苦了点,但殿下乃万金之躯,怎能受委屈?至于这府邸,也是前任太守留下的,下官可是一点没动,节俭得很呐!”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酒过三巡,一个穿着华贵的年轻公子摇着扇子走了进来,正是赵德的宝贝儿子,赵康。
赵康一进门,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就黏在了孟恩云和孟舒妍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他凑上前去,故作风流地搭讪:“两位小姐芳名是?”
孟恩云连眼皮都懒得抬,只顾着给怀里的小暖炉换炭。
孟舒妍却抓住这个机会,她抬起脸,露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柔弱模样,欲言又止。
宴后,赵康寻了个由头,将孟舒妍堵在了花园的拐角。
“大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孟舒妍低下头,绞着帕子,小声开口:“我妹妹……她就是那个性子,总爱抢我的东西……如今,连殿下的青睐,她也要分一杯羹……”
她说着,眼眶就红了,“我只是想……想让她也尝尝被人冷落的滋味……”
赵康一听就明白了,他心头火热,拍着胸脯保证:“大小姐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孟舒妍无意间透露了孟恩云的院落位置,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别闹出事来,这才满脸羞怯地跑开了。
当晚赵康便带着两个家丁,鬼鬼祟祟的摸到了孟恩云的院外。
他搓着手,一脸淫笑的推开房门。
可床上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娘的!”赵康气的一脚踹翻了凳子,“臭娘们,竟敢耍我!”
而此刻,太守府的书房外,海棠缩在廊柱的阴影里,死死盯着院门口。
书房内,孟恩云一身夜行衣,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正迅速翻动桌案上的账册。
贪污赈灾粮款,私吞朝廷税收,强占良田。
赵德的罪证,全在这些不起眼的数字里。
找到了。
她的指尖停在一本陈年的旧账上。
就在她准备将账册收入怀中的瞬间,房梁的暗影里,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