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油如豆,烛影残光。
苏墨染在床上翻动身子,立刻清醒过来,她清楚的听见门外说话的声音。
屋外,丞相府最受宠的徐姨娘徐丽萍,正领着当朝丞相苏熙祥走进院子里,只见徐丽萍头插金步摇,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云锦烟罗裙,腰间束着一款碧色丝绢腰带,裙摆绣着木棉花,看着雍容大方,又不刻意凸显财气。
年过三十的徐丽萍保养得极好,皮肤光滑,眉目如黛,望向苏熙祥时的眼眸更是风情万种,带着崇拜,让一个年已三十好几的男人不禁虚荣一把。
此刻徐丽萍正温温柔柔的说着:“老爷,你还是别去了,墨染年纪小,一直未从丧母之痛中走出,这般打击下,忘记遵循礼仪去给老夫人请安也是正常,何必大动干戈呢?”
苏熙祥虽已近四十,但身体极好,一脸清廉之气,眉宇间更是透着蓬勃之气,他身穿墨色锦缎,双手负在身后,步伐沉稳,朝前行走,看不出他已近四十,依旧是翩翩美男的风姿。“身为相府嫡女岂能如此任性妄为,她若还想在相府待着,就老老实实做个孝女孝孙!”
苏熙祥一脸怒容,让人生畏。苏墨染听着对话,脑袋一个机灵,打量起屋里的摆设,一张四方桌,两张凳子,一套难看有缺口的杯盏,朴实无华,正是她当年与母亲一起生活过的听雨轩!
这时房门被推开,苏墨染循声望去,来人正是她的父亲苏熙祥与徐丽萍!
苏熙祥走到其中一张凳子上坐下,大手拍在四方桌上,嫌弃的怒瞪苏墨染。“苏墨染,你可知错?”
苏墨染瞬间懵了,她不是被夏侯驰赐死了吗?她记得她在皇宫内当了半个月的孤魂野鬼,游荡在皇宫内,生不得宁,死不得安,为何苏熙祥可以看见她?
苏墨染默然不语,自床上下来,缓慢的朝苏熙祥行礼,方才开口:“不知父亲所谓何事?”
“你娘去世五年,你就如此不受管教,竟连给祖母请安都数日不去,对你的教导你全都丢掉了吗?”苏熙祥言辞凿凿,厉声直言,看着苏墨染的眼神就如看一个废物。
母亲去世五年?苏墨染心底思绪翻滚,不露声色的垂眸,微微笑言道:“父亲教训得是,父亲可曾想过为何女儿数日见不着人,连平日里必到的请安都不出现是为何?那是女儿去不得。”
“少为自己辩解,怎会有去不得之理!”苏熙祥见着苏墨染垂下的眸子,料想她是做错事心虚,更是咄咄逼人。
微微抬起头来,苏墨染笑得一派宁静,静静的凝望着苏熙祥含有怒气的眼眸。“女儿近些日子身体不爽,已数日无法起身,托父亲之福,今日来看望女儿,身体竟是好了不少。”
“你…”苏熙祥一字出口,竟是无了下文,好似被苏墨染一句话堵住了所有酝酿好的责骂。
徐丽萍见此,立刻温柔地行至苏墨染面前,握住她交叠放在腹部的双手,一手轻抚她面容,关切的责怪道:“你这傻孩子,生病怎么也不说一声,独自承受,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向你母亲交代?”说着徐丽萍那双杏眸就有眼泪流出,她立刻用手帕擦掉。
哼,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倒如了你的意了,这样你的女儿就不用一辈子被嫡女压过一头了。
如此想着,苏墨染借着安抚之意,将自己的手从徐丽萍手中抽出,勾起一抹得体的浅笑。“劳姨娘挂心了,墨染已无大碍。”
短短一句,却是刺痛徐丽萍的心,她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被称为姨娘,前朝在时,苏墨染母亲凭着公主权势招苏熙祥为驸马,将二人拆散,让她受尽亲戚冷眼想看。
前朝覆灭,苏熙祥虽立即娶了她,但她终究不是正夫人,只能沦落为姨娘,而她的貌美如花的女儿,永远被苏墨染压过一头,沦为庶女,她又岂会甘心?
如今,正夫人已死,府内都称呼她为夫人,可苏熙祥始终没有将她扶正,让徐丽萍心中不安。
自从那位前朝公主去世后,苏墨染被改为了现在这个名字,继续住在听雨轩,但已是改口叫她母亲,多日不见苏墨染竟让徐丽萍觉得不认识了。
徐丽萍的手僵在那里,见苏墨染得体的转身,以手掩面,泫泪欲泣,笑容只能僵在脸上。
“母亲已死多年,父亲为繁衍子嗣,宠爱姨娘自是应当,女儿不敢心生抱怨,也盼父亲能再得一子,女儿如今身体不爽,父亲还是莫要在此多待。”苏墨染眼睑低敛,柔弱的转头不让苏熙祥看见她这副模样。
苏熙祥瞧着这般苏墨染,她一身单薄素衣站在原地,抿着唇瞧着地上,巴掌大的笑脸柔弱中带着一抹坚强,竟比柔弱更让人心生怜惜。
注意到苏墨染素衣已是不合身,露出来的纤细手腕,皮肤有些暗沉,苏熙祥心下涌起一丝愧疚,苏墨染始终是他相府嫡女,若是传出去,他岂不是落到个虐待嫡女的罪名吗?
“墨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裙不合身,改明你亲自为她添几身色彩鲜艳的衣裙。”苏熙祥被苏墨染轻轻柔柔几句贴心话给安抚了不少,脸上怒气已然消失不见,还如此吩咐徐丽萍,随后见听雨轩也太过朴实与破烂,再次开口:“让姨娘将墨玉阁收拾好,你明日便搬过去,该添的丫环也该添上。”
“是,一切听从父亲安排。”苏墨染盈盈一礼,脸颊微红,眼眸中带着些许激动,但又不敢太过表露,就像突然得到父亲宠爱的女儿,兴奋得不知所措,让苏熙祥满意的离开了。
徐丽萍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苏墨染好好照顾自己,一切她自会安排。
瞧着走远了的两人,苏墨染的娇弱再也找不见,嘴角挂着清淡的笑意。
好戏才刚刚开始,既然上天赐予重生的机会,这一世,苏墨染定将化身毒女,惩尽所有负她,伤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