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祖母看在墨染的份上,饶过二妹妹与徐姨娘。”谁也未曾想到,苏墨染竟是在这时跪下,帮助庶妹与姨娘求情,
苏老夫人脸色微变,觉得苏墨染不懂做人,分明是为苏墨染做主,苏墨染不仅不谢过,反倒求情,生了不帮苏墨染的心思,而苏墨染神情淡淡,平缓有力的说道:“二妹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徐姨娘也是父亲宠爱的姨娘,若是因此而让祖母与父亲心生间隙,墨染万万不敢当。”
声声句句,只道她好,而无半点私心,顺利的让苏老夫人改变神色。
眼神在苏扶摇与徐姨娘之间打量许久,方才轻叹一声,大度松口。“既然墨染为你们求情,今日就不追究了,只是徐姨娘你那些会伤到人的饰物,就不要再佩戴了,以免再伤了其他人。”
“是,老夫人。”徐姨娘起身时,深深看了眼苏墨染,那淡淡的笑意中仿佛藏着无尽冷芒,轻易就能够将人刺伤,看透一切的淡漠眼神,更是让徐姨娘心惊,以后不敢再大意了。
“我也乏了,你们便退下吧。”苏老夫人没多加追究,却也表明她已经站在苏墨染的立场,那个樟木匣子是最好的证明。“墨染,明日你也早些过来,陪祖母聊聊。”
“好的,祖母。”
与众人一并行走出康寿苑,苏墨染率先走在前头,添香捧着樟木匣子紧跟在后,生怕被逐出相府而不敢再放肆。
九曲长廊上,苏墨染行在前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扶着栏杆望向满池盛开的荷花,阳光下水光潋滟,青色与粉色交替着,三两只蜻蜓立在荷花上,煞是好看。
新月湖上有一座八角亭,苏扶摇时常领着姐妹们在那里念书,弹琴,暗地里攀比炫耀,琴棋书画,才情横溢的苏扶摇,总是拔得头筹,得到夸奖。
苏墨染目光悠远,颇为感慨的说道:“今年的荷花倒是开得极好,若有机会,真想与几位妹妹们一并游湖赏花,倒也乐得自在。”
“大小姐若是愿意,扶蕴随时都能陪大小姐游湖。”孟氏见缝插针,立刻将势头往苏墨染这边靠,还努力暗示苏扶蕴对苏墨染示好。
一个不受宠的嫡女,突然改变,不仅让徐丽萍吃瘪,更让苏扶摇跪在那里不敢放肆,孟氏自然乐意看着两人相斗,坐收渔翁之利。
苏扶摇可不买账,甩开徐丽萍的手走上前来,精致面容满是怒意,不甚满意的出口不逊。“苏墨染,你刚才为什么要故意污蔑我娘?你忘了这些年都是我娘将你养大,待你如亲生女儿?”
“二妹妹何出此言?我不明白你说的话。”苏墨染眼神依旧看向湖中荷花,甚至还伸手触碰开在栏杆旁的花蕊,满脸怜惜,温柔抚摸,如同对待一件弥足珍贵的珍宝,小心翼翼,温柔至极,如此画面,到也是美。
苏扶摇受不了被苏墨染这般无视,就要去抓苏墨染受伤的那只手,苏墨染并未避开,让苏扶摇拎起右手,在眼前晃动两下,才缓慢转过头来。
“二妹妹还是放开的好,如今祖母宠爱我,若是与你们在一起时,我刚巧不小心受伤流血,兴许又会责怪到你们头上了。”苏墨染笑得冷漠,语气冷冽,言词轻柔,特意在不小心三字上加重语气。
在康寿苑那场戏,不过是苏墨染算计而已。
徐丽萍戴着的那只戒指,乃前朝覆灭,苏家被查收许多财物后,皇上为安抚苏熙祥赠与母亲之物,乃是相府正夫人才能佩戴之物,本是属于自家母亲的东西,苏墨染又怎会看着徐丽萍一直佩戴着。
曾经,母亲曾说过,这只戒指看似华贵,却极易伤人,所以叮咛苏墨染小心些。
如今,苏墨染不过借此,让徐丽萍再也无法佩戴那只身份象征的戒指而已。
“你!”苏扶摇生气,想再说些其他,徐丽萍立刻上前,将苏扶摇拉到身后。“扶摇还小,说话不中听,大小姐不要见怪,我们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徐丽萍与苏扶摇走远,王氏与孟氏也带着自家女儿离开了,苏墨染站在原地保持赏花的姿势,好不惬意。
约莫半个时辰,苏墨染才终于有了动静,莲步微移朝墨玉阁走去。
路过庭院时,苏墨染特意绕原路走了偏僻的小径。
才行不久,身旁藤萝树开满紫色花朵,垂至地上,形成了花帘,长长一片,极为美丽,垂下的花丛后传出响动。
不一会,就见一少年分花而来,他身着水墨色长衫,右手背于身后,手执软剑,如瀑的青丝凌乱地洒在身后,俊眼修眉,眉角微微向上扬起,勾人心弦,狭长的凤目牢牢盯着苏墨染面容,若有所思。
紫色花朵上还挂着些许晨露,正好滴落在他衣衫上,慢慢晕开,苏墨染方才发现,他衣衫略显凌乱,明显是慌忙跑来,还未来得及整理衣衫。
苏墨染注视着眼前少年,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弥补前世的遗憾,未能将少年身影深深映在脑中,以至于她冷宫七载,连苏子灏轮廓都已记不清。
挥手示意添香先回墨玉阁,苏墨染独自留下与苏子灏相处。
“大姐,听说你前些日子生病了?”苏子灏语音清亮,带着三分担忧,直视苏墨染那双淡漠的眼神,又快速低下脑袋。
“已无大碍。”即便对待苏子灏,苏墨染依旧语气淡然,并未多加关注这位少年,她深知,想要复仇就不要被任何情感牵绊住,苏子灏与她亲近只会害了他。
苏墨染不知道,这位庶弟到底是心性单纯,还是善于隐藏,她不愿再因她之故,害了苏子灏,那是她前世最为愧疚悔恨之事。
“近日,我听府上奴才传有许多大姐的言论。”苏子灏欲言又止,眉眼往上挑,小心翼翼打量苏墨染神色,见她当真是变得强势了,方才将想说之话娓娓道来。“那些奴才说大姐病后竟是变了个人,说很可能是被恶鬼附身了,大姐他们说你与徐姨娘作对,可是真的?”
“作对?”苏墨染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不解,反问苏子灏。“五弟,内宅之事,你还小尚且不懂,只需安心习武上课便可。”
得到这番回答,苏子灏眼眸立刻失去了神采,别扭的扭头不再看苏墨染,眼神流露出伤心,让人于心不忍。“大姐,也觉得子灏没用吗?”
“并非如此。”苏墨染并非多加解释,这个弟弟兴许因母亲自小便在佛堂礼佛的原因,心思细腻且敏感,时常会乱想,也正是两人都无母亲庇佑,致使他对苏墨染极为依赖,对苏墨染的话,从来都不怀疑。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苏子灏抬眼,热切的望着苏墨染,好似要将她所有的冷漠都看穿,直接看到她的内心。
避开那双受伤的眼眸,苏墨染走近藤萝花丛,轻嗅着已经是最后绽放着的花朵,清香怡人,不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清香更能随着呼吸嗅到。
“后方空地是你练武的地方?”将话题扯开,苏墨染纤手撩起花丛,露出一条缝隙,看向后方的空地。
空地上竖着梅花桩,还有草人箭靶以及一些人形木桩,皆是习武所用,苏家有练武场,里面十八般武器皆有,苏子灏却选择这处,虽说风景优美,花香四溢,是个好去处,却缺少些许严肃。
苏子灏以为苏墨染对此感兴趣,立刻兴奋的回答。“没错,我平日里就在这里练武,藤萝花开始时,更有一番韵味,若是能够再与大姐弹琴舞剑,就更好了。”
苏墨染沉默了,对于这个话题,她何尝不想再拥有那段美好时光,然而上天给她太多伤痛,也给了她一场眷顾,重生归来,那些风花雪月的情感已与她无关。
“大姐我还可以找你弹琴舞剑吗?”苏子灏再次询问,势必要让苏墨染给他个答案。
“你该知道,开始反击,我便没了退路,你若留在我身边,危险随时都可能会出现,子灏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如何选择,你也应该明了。”苏墨染一个人无所谓,这条捡回来的命丢了她也不会觉得可惜,苏子灏不同,他还有大好前程,只要不与苏墨染扯上关系,他会活得更好。
思考片刻,苏子灏猛地抬起头,坚定的说道:“我知道该怎么选择,你等我,我一定会让自己强到能够站在你身边!”
苏墨染心中一惊,面色如常,冷漠的双眼低头凝视着苏子灏,他熠熠生辉的坚定眼眸,他英姿飒爽的站立如松,他信誓旦旦的出口承诺,与印象中的苏子灏相差太多。
飞花如蝶,翩翩点点,苏墨染好似又看到了往昔场景,她在树下弹琴,他在不远处舞剑,歌尽桃花,欢声笑语,白影依旧,青衫不改。
微风中,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影洒落在面容上,苏墨染微微一笑。
“我期待着你能成为一个强者。”不为任何人,而是为了自己。